早晨的寒风刺骨,已经站了半小时的人群,此时有些抵挡不住了。但是,很快传来了火车进站的汽笛声,所有人马上伸长了脖子看向前方。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看到列车头喷出一阵白色的气体,缓缓的露出来,人们好像才如释重负了。
张桓部长也露出了笑容,半个多月时间忙活,就是等着今天这个时刻。火车上有983个来自不同地方的青年学生,他们一定也很激动,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从来没有到过这么寒冷的东北地方。
火车终于缓缓地开进了站,列车喇叭里,列车长不断的重复着:“亲爱的同学们,请大家带好自己的行李,有序下车,不要拥挤。站台上有标牌,请所有同学按照标牌的指示前往列队。”
陶花雨和姚蝶衣把背包取下来,互相帮助着背在了双肩,然后手拉着手站在人群后。虽然有一些同学仍然抑制不住的小声说着话,但是大多数人排好队依次下车。看到站台上威武整齐的解放军战士,大家更自觉的不再大声说话了。马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站台上相隔不远就立着一块巨大的纸板制作的标牌,上面写着学校和班级名。
姚蝶衣拉着陶花雨的手,在标牌中寻找着,一路看到很多在火车上熟识的同学,一边打招呼,一边眼睛搜索着每一个标牌。从她们身边走过的于秀喊道:“蝶衣,我刚才看到你们学校的牌子了,你都走过了。你向后再走二十多米就看到了。”
姚蝶衣对于秀摆摆手,来不及说话,拉着陶花雨转身就走。果然,才走出二十多步,就看到牌子了。而且,牌子下已经有一百多个同学了。她和大家打着招呼,和陶花雨赶快小跑了过去。
张桓部长让县里的人赶快帮助学生们站队,因为天气很冷,虽然大多数的孩子都穿了棉衣,但是他们依然没有预计到东北的寒冷,身上的小棉衣明显薄了。看到一些身体较弱的孩子,已经抱着取暖,张部长非常着急。不过他也很庆幸,如果不是昨天下午的会议上,有个村长提出整这个标牌来引导的话,还不知道把这些孩子有秩序的集合起来需要多少时间。有了驻军战士的警戒,又有这些连夜制作的一百多个巨大的标牌,省了很多的麻烦。
大约半小时后,站台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还在找自己班级的学生了。张桓部长也没有准备在这里讲话,他迅安排自己带来的干部,和乡村社干部,有序的把学生们组织好上车。还有十几分钟才能到开会的剧院,孩子们在外面挨冻的时间越短越好。
几分钟后,所有的学生已经坐在有棚子的卡车里出了,张桓部长一直在车下,他把那些看起来更瘦弱的学生安排坐到卡车的副驾驶位置,或者社会部的小车里。直到最后一个学生也上了车后,他才爬上了最后一辆卡车。车上的几十个学生看着他,都为他一直在车下辛苦而表示了感激。张桓部长则很随意的坐在车厢板上,用嘴给差不多快冻硬的双手哈气。
查头霜就坐在这最后一辆卡车上,他看着最后上来的这个“老头”,其实他一眼就看看出来了,这个干部还不到五十岁,但是他显得很沧桑,应该是这个人多年在田间地头干活的原因。其实,作为省社会部的部长,张桓虽然很少干农活,但是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了解各阶层人民的困难和问题,所以常年都奔波在农村,田间地头是他和农民朋友座谈的好地方。而且,他十几岁开始闹革命,以前也是放牛娃出身,干的农活也很多。所以,只要他到了田间地头,总是俯下身子和农民们一起犁地拔草,甚至与他们一起脱土坯子、盖房子。那些活,他样样拿得起。
疲惫的张桓部长坐下后,才感到身体难受,他尽力坐的笔直,但是依然用手顶着腹部,那里有点儿疼。查头霜看到了他的神态,于是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取出那一小块当归,递给了张部长,然后说道:“叔叔,您把这个含在嘴里吧,它能让您舒服一些。”
张部长看着这个白皙面皮的学生,微笑着接过,然后含在了嘴里。一股辛而苦的滋味瞬间布满口腔,但是这个味道直直的顺着嗓子眼下去,马上就感到舒服了。紧接着一阵清香出现,张部长的疲惫和难受很快消失。
张桓部长看着这个男孩子,问他道:“你是哪里来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我是西安来的,我叫查头霜。我的祖辈都是做中药材生意的。”查头霜腼腆的说道。
张部长点点头说道:“嗯,怪不得啊。你这孩子看来跟着父亲学了不少中医中药的本事,你的这块中药材对我的胃痛起到了作用喽。”
长长的车队很快就开到了县里的红星大剧院,这是全县最大的能容两千多人的地方,如果是夏天就可以在中心广场开会。但是,这么寒冷的冬天只能在这里。剧院门口悬挂着五六幅欢迎这些学生的大横幅,把今天的气氛营造的很热烈。
姚蝶衣趴在车厢挡板上,看着这个不大的县城,回过头问陶花雨道:“花雨,你说这么小的县城,怎么都会有火车站啊?”
“那是伪满时期修建的,主要是为了掠夺我们的矿产资源修建的铁路。”陶花雨说道,“这些以前都是很小的火车站,可以补充物资的。解放后经过改建,成了附近县镇的主要交通车站。”
“哦。到了到了,下车了。”姚蝶衣点点头,还不等汽车停稳就第一个跳下了车。
每一辆车上都有一个干部,所以下车后很快就把学生们组织好,排好队进了剧院。这是张部长交代的,一定要缩短学生们在外面的时间,越短越好。在火车站是这样做的,到了集中开会的地方依然要这样做。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983名学生十分钟就坐在了剧院里。
张桓部长从最后一辆车上下来时,一大半的学生都已经进去了,他和几个干部把刚下车的学生们组织好,也赶快进了剧院。然后,他才小跑着到了后台,看了一下自己的表,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八分钟。他对此很满意。在后台还没有看到省里和市里的领导,他们大概还要三分钟左右才到。张部长接过秘书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身上马上就暖和起来了,而且临下车的时候,那个学生告诉他可以把当归嚼碎了吞下。所以,就着一口热茶,他把那一小块当归咽下了。
五分钟后,几个领导几乎同时到了。张部长马上安排欢迎学生的大会开始。
坐在主席台上,张桓部长看着台下座位上的学生,还有每一排最前面坐着的乡村社干部。整个剧院里,并没有大声喧哗的声音,学生们只是窃窃私语,张部长也感到很纳闷。因为,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见惯了学生们抑制不住的躁动。
“也许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吧。”张部长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然后,他对着话筒说道:“同学们,请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现在要开一个简短的欢迎会。”
会场很快就鸦雀无声了。
欢迎会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结束了,所有讲话的领导都没有带讲稿,只是做了几分钟言,都是对千里迢迢到来的学生们表示欢迎,希望他们在这里生活劳动愉快,能很快的适应艰苦恶劣的环境等等。
张桓部长感到了每一个领导忧心忡忡的样子,在领导们讲完话后,他就说道:“同学们,因为领导们还有重要的工作和事情要处理,让我们对他们的讲话表示感谢!然后,我们大家再稍微等一下,后面由我做一些安排。”
台下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所有省市领导全部起身退场走了。
张部长送走了领导们后,坐在了主席台中间位置。剩下的工作,将由他按照拟定的名单,宣布这些学生分到什么地方。他深情的看了一眼台下的983个学生,然后开始按照名单宣读。
最后,张桓部长说道:“同学们,你们到了这里就要像回到了家一样,这里的山山水水也欢迎你们。你们是来建设边疆的,你们是这里的希望。刚才我宣布的名单,各个乡村社的干部手里都有,现在刚到中午时间,剧院的食堂也准备了午饭。所以,各位干部可以按照名单把自己的人组织好,现在就可以去食堂吃饭。”
陶花雨坐在礼堂的中间,她和姚蝶衣没有分在一个地方,因为每个点都要把男女学生搭配好,这是为了干活的时候男生能承担一些重体力活。姚蝶衣想找干部,把她和陶花雨分在一起,可以让干部们调整一下的。
陶花雨想了想对她说道:“不必了,这名单人家也是研究了才决定的,就不要麻烦了。过段时间,如果感到一点都不适应了,咱们再去找找干部吧。”
姚蝶衣点点头说道:“也好,我看这些叔叔阿姨们也都忙活了一上午了,真的是很辛苦。以后,你要常来我们队看我啊。我也会经常去看你的,特别是你家里寄来好吃的东西时,千万不要把我忘掉了。”
陶花雨笑笑说道:“就惦记着吃了,那我看你还是去找找干部吧,一会儿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去。否则,我没有时间给你送东西吃。”
姚蝶衣开心的说道:“好的,一会儿我去找。最好是你到我们队来。”
“是不是那个高个子男生和你在一起,你就不想离开这个队啊?”陶花雨早就注意到了,姚蝶衣和那个叫查头霜的西安学生关系非同一般,在火车上几乎常去隔壁车厢找他聊天。所以,她也仔细听了,查头霜和姚蝶衣正好分在了一个生产队里。
这时,她们俩忽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而且是来自后排座位上的一个女孩子。
常言道:千里难得一面缘,风雨岂能将情断;穿过江河飞雪路,船到码头车到站。(请关注第四十九回:小女孩叶单行,苍茫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