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长寿要出声喊第三遍时,他终于有反应了。先是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抬起一只手臂。长寿见状,忙分出一只手,扶他坐起来。
“小心烫。”长寿道。
谢无忧端起碗,药汁子是黑的,愈衬得他面白如雪。
“无忧!”这时,一个焦急担忧的声音由远而近。
院子里响起小丫鬟们的声音:“请太太安。”
侯夫人来了。
沈清芙伸手,被玉盏扶着站起。等到侯夫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福了福身,叫道:“母亲。”
侯夫人一脸焦急,视线直寻到坐在榻边吃药的谢无忧身上,见到他好端端地坐起来,心口的大石头顿时放下。
“芙儿。”她对沈清芙点点头,然后走向谢无忧,伸手摸摸他的头,“我儿!”
千言万语,说不出的挂念和担忧,都在这一句“我儿”之中了。
“母亲。”谢无忧抬眼看着她,“我没事。”
侯夫人能知道他有事还是没事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道:“好,好,没事就好。”
“嗯。”谢无忧点点头,然后垂眼开始吃药。
黑漆漆的药汁子,看着就苦,但谢无忧吃得面不改色,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在侯夫人眼里,更加心疼了,她索性别过头,对沈清芙道:“芙儿,多亏了你。”
她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是沈清芙叫来陈大夫。
“这是我分内之事。”沈清芙摇摇头。
侯夫人等谢无忧喝完了药,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
才离开玉兰轩,脸庞立时变得严厉:“究竟怎么回事?”
她刚回府,得知请了大夫,顾不得询问什么,急匆匆往玉兰轩去了。如今见着人,才有心思追究。
跟在她身边的是来福,低声答道:“是从前跟在大爷手底下做事的,一个叫王三的……”
侯夫人听着,那人居然诅咒她儿子短命,骂他病怏怏的活该,顿时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太太!”月明忙扶住她。
来福也不敢说了,噤声垂手立在一旁。
侯夫人缓了缓,眼前那股子眩晕才过去。她攥紧帕子,脸色狠厉:“那王三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但是自打他赌钱欠了债,便不跟他往来了。”来福答道,“他婆娘跟人跑了,还剩下一双女儿,听说年纪并不大。”
侯夫人闭了闭眼,一时没做声。
冲撞了她儿子,她想让整个王家都付出代价!
“去草堂。”她重新睁开眼睛,往前走去。
草堂正是陈大夫歇脚的小院。
“您回来了。”陈大夫见到侯夫人,立刻起身,拱手拜下。
侯夫人还礼:“又劳烦您了。”
“夫人客气了。”陈大夫道,“老朽的职责所在。”
两人不是头一回打交道,过往的七八年中,陈大夫每年都会在武安侯府住上小半年。
侯夫人叹了口气,问道:“无忧的身体,怎么样?”
“这……”陈大夫迟疑了下,摇摇头:“不好说。”
侯夫人心头一紧,耳朵瞬间嗡嗡起来,眼前似有金星乱舞。她张了张口,竟一时不敢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