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中一重又一重的大门,全都紧闭后,屋子里昏昏暗暗,仿佛夜间一般。
宫人们连忙将灯烛都点燃,灯烛摇曳。
可云姒不觉得明亮,只觉得昏昏沉沉。
重重宫门依旧挡不住外头喊打喊杀的声音,云姒与金茗、银针、绿芽、白毫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紧紧抱在一起,每个人都在抖,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在颤抖。
梦中的恐惧是如此的真实。云姒关闭重重宫门,恨不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她想听清楚,谢长泽究竟带了多少兵马,那些兵马是否真的会攻破宫门?
其实云姒心中清楚,大势已去、大局已定。
宫墙再高、宫门再厚,也拦不住谢长泽的兵马。
不论文臣武将,人人都支持谢长泽夺位。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谢琰残暴无德,身边早就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了。
外头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地传进来,人人都喊着要杀昏君,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杀妖妃”。
云姒和身边的四个侍女,每听到一句杀妖妃,就要抖一下,心中都清楚云姒这一回要没命了。
绿芽喃喃自语:“若是当年……若是当年陛下没去抢亲……”
“姑娘顺顺利利地嫁给谢小郡王,如今谢小郡王登基为帝,姑娘日后便是皇后了……”
在命运的岔路口,她本可能贵为皇后,今朝却要命丧黄泉。
这两者的对比,实在是过于惨烈,难怪绿芽心有不甘。
可云姒竟没什么不甘心的。
时至今日,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心中却也并不怨恨谢琰。
她想,就算谢琰负尽天下人,却不曾负她。
就算对天下人都坏,可是对她却是独一无二的好。
宫里宫外,人人都将她与谢琰视为一体,便可见谢琰对她如何了。
今日,云姒绝没有独活的可能。
但流云殿中的宫人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云姒声音颤抖着,下令让宫人们将殿门打开:“你们快跑,躲到别处去。别说自己是流云殿的,假装是别别的宫殿的。”
“等等,你们先换掉身上的衣裳。”
云姒给流云殿中的宫人们做过许多身衣裳,都是外头的宫人们没有的。身上穿着流云殿的衣裳,一眼便能被人看穿身份。
许多宫人立刻脱下身上的衣裳,急匆匆地往外跑。
有人跑之前朝着云姒行了一个礼。
也有人用贪婪的目光看着云姒的妆匣。
金茗与这样的目光对上,立刻恶狠狠地瞪回去。
对方一溜烟地跑了,不知道是畏惧金茗这个掌事宫女的威严,还是尚存一些良心,还是想明白逃命要紧,若是逃命时被现身上藏着贵妃的饰,就无法隐瞒流云殿的身份了。
流云殿的宫人们纷纷往外逃,云姒身边的四个侍女却谁也不肯离开她。
云姒最不想连累的就是金茗她们四个,她眼含泪水把她们往外推:“你们快点逃啊……逃啊!”
金茗紧紧握住云姒的手,笑着摇头:“流云殿里的其他宫人还能跑,我们怎么能跑得掉?”
“我们从小陪着姑娘长大,谢长泽一眼就能认出我们。”
云姒摇头:“不一定的……不一定的……”
“你们又不一定会碰上谢长泽。他要当皇帝了,哪里有空亲自去分辨宫里的宫女?定然是交给下人分辨,那些下人又不认识你们,说不定就蒙混过去了呢?”
然而金茗四人都不肯离开云姒。
“要么我们与贵妃一起逃,要么我们与贵妃一起留在这里!”
云姒泪水涟涟:“你们留在我身边,没有活路啊!”
外头撞击宫门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云姒低声道:“不知道宫门被撞破之前,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话音未落,谢琰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流云殿。
他逆着光,殿外头的日光在他的玄衣外勾勒出一层金边。
他左右两只手,分别捧着一只沉甸甸的凤印,和一顶金灿灿的凤冠。
谢琰将凤印与凤冠一齐捧到云姒面前,对云姒说道:“姒姒,你想当皇后吗?朕封你为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