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衣裳从耳房出去后,婆婆让她在屏风外的长榻上歇息,又忙着去收拾里面的拔步床,往返进出了几次,哑婆婆来榻边,让她快些去里面躺着歇息。
锦鸢坐起身,眼底熬得红,昂起面,道:“婆婆,我想先服避子汤。”
哑婆婆愣了下,避子汤是早就备好的,将军尚未大婚,不论今后是想要将姑娘抬进赵府,还是带去边疆做个没名分的侍妾,唯一件事不能出纰漏——那便是子嗣。
但姑娘鲜花般正好的年纪,亲自开口要避子汤,惹婆婆目光心疼的看她。
锦鸢早已麻木,扯了下嘴角,轻声道:“您去端来罢。”
哑婆婆点点头,很快将避子汤送来,一并送进来的还有几样早点。
她胃口不佳,草草咽下半个白面馒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得冲鼻的药味,熏得人作呕。
哑婆婆端起放着膏糖的小碟子,让她快吃。
锦鸢却收了手,“这么苦着就好了,膏糖留着闲时再吃。”她撑着胳膊站起身,腰肢酸软、腿根无力,膝盖一软险些跌下去,幸亏她反应快,扶了把屏风,才拖沓着步子往里面走去。
房中的窗子开着,吹入清晨的凉风,散了床榻上的气味,又回去睡了大半日,到了午后才被哑婆婆叫醒起来用午膳。
吃完后,拦着不让她进去休息。
搬了把藤椅小院的葡萄藤下,又搬出来她做了一半的团扇、络子,笑眯眯的递到她手边,眼角皱纹叠起,打了几个手势,锦鸢看不懂,坐在屋檐的轻风远远见了,扬声道:“锦姑娘,婆婆让你快些做好。”
却遭哑婆婆旋身瞪了眼。
轻风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了,婆婆您自己同姑娘说。”
这番模样浑然不似在赵非荀面前那般恭敬,透出几分顽皮不羁来。他躲得高,哑婆婆打不着他,只隔空虚戳了他一下。
哑婆婆回头,拉起锦鸢的手,又比画了两下。
这会儿锦鸢倒是看懂了。
让她慢慢做,不急,甭听那人的。
锦鸢安静的看着,点了下头,应了“好”,伸手拿起打了一半的络子,眉目低垂,面色淡淡的,整个人静的仿若一潭死水。
她这般不闹不喜不怒,反倒让人悬着。
哑婆婆直起身子,厨房里还有活计要做,朝轻风打了个手势,让他看着些,这才进去。
锦鸢心不在此处,打了一半才现错了。
抬起手要拿剪子绞了时,袖子顺着动作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红的痕迹,分明是昨晚被赵非荀留下的印记,眼底过于平静的眼神才有些波动。
她抿着白的唇角,被她克制大半日的念头在这一瞬控制不住的涌上来。
昨夜…
种种行径,哪里是对一个姑娘家做的,分明与青楼里用来取乐的妓子无异!
难怪是盯上了她…
她起先还不懂,为何是自己。
此时才明了,不过是因为她好拿捏。
她无权无势,还有爹爹、小妹需要她的照拂,男人那般身份,稍稍拿捏就能随意摆布自己,而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她舌尖生出苦涩来。
苦涩渐浓,比早起那一碗避子汤还要苦。
她想要哭,咒骂这不公平的宿命,但眼泪早已在昨晚流尽哭干,心底翻涌的情绪只引起了眼眶的疼痛,肩膀耸动,溢出唇边的,却是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