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的丁友贵,早忘记妻子李月娥,昨晚跟自己说的啥。
前两天,老疙瘩的一场高烧,让他差点把正经事给耽搁了。
教育部重新开启高考招生渠道,第一批招收对象是工农兵学员。
丁友贵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儿子建国去上工农兵大学。
……
早饭期间,丁家人都到齐了!
看着老大和老二胳膊上的红袖标,丁友贵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说,你俩能不能在家老实待着?天天跟着那帮人胡闹,像话吗?”
大姐丁可馨伸出食指,点着丁友贵的鼻子厉声说道
“爸,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正在开展‘一打三反’运动。势必要挖出隐藏在群众里的‘叛徒’,‘特务’和‘反革命分子’。你要净化自己的思想,跟群众一条心才对,知道吗?”
丁母李月娥,被大闺女的疯言疯语给吓魔怔了……
在这敏感时期,她这么说自己的爸爸,简直等于弑父。
听完大闺女丁可馨的话,丁友贵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脸色煞白,嘴唇紫,一双颤抖的手无处安放。
老二丁可萱见爸爸怂了胆,她轻笑道
“爸,你也用不着这么害怕。这毕竟是咱自己家,没人会说出去的。”
听着两个女儿跟自己说话的口气,丁友贵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昨天下班回来的路上,就看见一群戴着红袖标的年轻人,闹哄哄地围着钢厂保卫科的6主任。
6主任是一个年纪五十多岁,鬓角花白的男人。
丁友贵见他胸前挂着一块‘我是牛鬼蛇神’的破纸板。
整个人耷拉着脑袋,被两个十来岁的小子推搡辱骂着往前走……
从两年前起,包仓市的人,就开始互相猜忌。会喘气儿的,没一个不是胆颤心惊地活着。
一个好好的家,一旦莫名被人举报。
立即就会涌来一群血液澎湃,凶神恶煞的年轻人,嘴里嚷着
“杀!杀!杀!杀出一个红彤彤的世界。”
看着丁父萎靡不振,食不下咽的可怜模样。
儿子丁建国拍着桌子,对大姐说
“丁可馨,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少拿外面那套把戏,对付家里人!”
丁可馨瞪着一双大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两天,她跟着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一起闹革命。不仅变得盛气凌人,还养出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
“丁建国,你给我闭嘴。这儿有你什么事儿?什么叫外面那套,难道你也想反革命?”
一家子人齐刷刷地望向丁可馨,就连往日偏爱大姐的丁母,也惊得合不拢嘴。
李月娥哭丧着脸,拽着大闺女的手腕说
“我的姑奶奶,你快坐下吧。别弄得一家人不得安生,行不行……”
老疙瘩丁建军把刚剥好的鸡蛋,放进父亲碗里,他看也不看大姐,随口说道
“大姐,你多吃点儿。吃饱了,赶紧带着二姐走吧……让家里静会儿。”
坐在下,紧挨着老疙瘩和二姐的丁可薇,小口小口咀嚼着手里的苞米面窝窝头。
她听着一大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嘴仗,丁可薇就跟旁听席上的观众一样,只顾埋头吃饭。
连老疙瘩都敢对她俩出言不逊,二姐丁可萱有些气恼。
一家人怎么就看不出自己跟大姐,在做一项意义非凡的伟大事业呢?
大姐丁可馨也察觉出一家人,对她和二妹的态度不如从前。
她攒眉蹙额地眯起双眼,想从每一个家人脸上,看出些许的端倪。
如果有人做出了对不起群众的行为,她丁可馨会跟五·一六小组的成员们,一起揭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