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元宵才算真正过完年了,邓府惯例,元宵节向来很隆重。家人都得在,早起大厨房煮了汤圆当早餐,应景团团圆圆。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独不见怡景园的两位少爷,邓老爷有些不舒服,正准备再叫人去叫,只见子义一个人,黑着个小脸进来,只是给老爷行了个礼,叫了声“老爷。”然后自顾自地坐下。
三姨太逗着子义“四少爷今儿个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三少爷怎么没有来?”子义清了下嗓子“浩然哥准备了套房子,哥今天去看去了,不出意外,我们这两天就会搬走。”邓老爷将手上的碗往桌上一惯“你说什么?”子义也不怕,直起脖子,扯着喉咙,喊了一句“老爷不知道吗?大年初六,大嫂叫人给我们园中送了一个女的,说是侍候我和哥哥的,进门不到一个时辰,我只叫她给我端碗面,她竟然用滚烫的面汤泼我,还用她那尖长的爪子抓我,你看看我这身衣裳,看看我这脸上的印,衣服还是老爷过年专门叫人做的,我当时气疯了,打了她一耳光。你知她啥样,晚上吃饭还砸碗,我气得要赶她走,哥哥说是大哥大嫂送的人,叫我忍着点。那好罗,忍着,她就上台了,初十,我和大哥出去一会,回来看她搭着台子在书房翻家,当着我和哥哥的面,把老爷送给我娘的那个血玉镯摔得粉碎,那可是我娘死都抓在手心里的东西,也是留给我和哥哥的唯一念想。”子义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子义对着大少奶奶说“哥哥气极,说过了十五,好好和老爷说,将她送回来,毕竟是大哥大嫂送的。没想到大嫂子大家闺秀,名门世家,我一直认为你是个知书识礼的,千挑万选,弄了这么个货色放我们这里。老爷,你知道不?还有两天开学,浩然哥,玉洁姐姐,还有哥哥的几个朋友一起来找哥哥玩,那货晚上不睡,早上不醒,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浩然哥哥他们几个来的时候,那货披头散,大冬天的,衣服拉得老下,露出一大片肉,斜靠在大门口,玉洁姐姐脸都变了,浩然哥哥说,子伦啊,你这怡景园什么时候变成怡红院了啊。”老爷说“有这回事?”子义说“老爷不信,您随我去看,现在这个时辰了,那货还没起来,还等着我们去侍候呢。”
大少奶奶脸色都变了,邓老爷起身,一大帮人有心惊胆颤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浩浩荡荡地跟着邓老爷往怡景园走去。
大冬天的,芳姨在生炉,罗衣在洗衣,看见这么大一帮人,连忙过来行礼,老爷问“你说的人呢?”子义指着耳房“她说她叫香草,还在睡呢。昨天哥哥气得一晚没回,浩然哥哥说了,你家里是多么容不下你们啊,还书香门弟,世代簪缨,就用这种方式折辱你们,说出去都叫人笑话,浩然哥哥还说,不就几个月吗,马上你就毕业了,还怕养不活你弟啊,这几个月先搬到我天津路的房子里住着。”
芳姨前去敲门,那香草昨夜睡得极沉,好梦被人吵醒,很不耐烦“敲什么敲,让不让人活了。“香草开了门,散着头,着里衣,和子义说的一样,里衣扣子还散了几颗,露出白花花的一截肉。
邓老爷在正厅坐了,也没给香草加衣的机会,让人直接压到堂上,问她“你泼了四少爷?“香草结结巴巴“我不小心的。”邓老爷又问“你在三少爷书房翻什么?”香草趴在地上打抖“老爷饶命,老爷饶命。”邓老爷说“从实说来,你翻啥?”香草声音抖得厉害“小的看到三少爷放根金钗在书里,想着拿出来看看,不小心将玉镯子带下来的,不是故意的,请老爷饶命。”邓老爷气得直抖,指着大少奶奶“天天和三姨太争管家,你就给你兄弟千挑万选挑个这样的人来。”
子义还小,大少奶奶并不惧,并不把他看在眼里,捂着肚子,轻声说“这丫头在我那里,看着倒是乖巧的,谁知到了这里,就是这副德行,老爷别生气,这次没注意,我一定挑个合意的过来。”子义抢着说“嫂嫂,你想从我们园子知道什么?你问我就是了,想安个人在这里可以控制我兄弟俩是吧?你们是这个意思是吗?”大少奶奶说“四弟,你这是什么话?芳姨年岁大,罗衣年纪小,我这不是怕你们这没人吗?”子义笑“大嫂,别急,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别塞些小人来害我们,我知道你们想知道啥,我直接告诉你就是,我哥呢,六月份毕业了,浩然哥哥和我哥俩个人,他俩一个进财政局,一个进警察局,就算是进不了,暑假在南京,玉洁姐姐说了,只要我哥愿意,她家江城十几家成衣店都是她的嫁妆,南京李伯父李伯母也看上我哥了,我哥只要点头,去南京想从政,跟着李伯父,想从商,李家南京的服装厂和店都是哥哥的,李伯母就差没叫哥叫贤婿了。家里的这仨瓜裂枣,我哥还真瞧不上,不要总将你们那点心思用在我哥身上,我嘛,你们更不用担心,我不用上中学,我跳级,九月直接免试入自强学堂,若是好呢,咱们说出去是兄弟,以后不知谁帮谁呢?不好,咱们一拍两散,连外人都知道这邓家这么大,就容不下我们兄弟俩,明天我就和哥哥搬走。”
“子义,你说什么呢?”子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正厅门口。
子伦低身向邓老爷行了个礼“老爷,子义口无遮拦,请老爷不要生气,昨日浩然约我喝酒,晚了一点,没来得及归家,今早急急赶了回来,没想成出这事。”子伦对子义说“子义,向大哥大嫂道歉。”子义脖子一梗“为什么向他们道歉,他们就是欺负我们,小时候把我把池塘推,不给我请医,大冬天不给衣服我穿,关我在外面冻,学堂里叫人打我,给我们饭菜里下毒,如今还找这肮脏货色来羞辱我们,还有……”子伦大喝一声“子义……”子义别过脸,流着泪。子伦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叹了口气。
邓老爷气哼哼地对大少奶奶说“这家,你还是不要管了。”对着地下的香草说“打她二十大板,卖了去。”香草一下子站了起来,向大少爷二少爷那边爬去,大少爷厉声喝道“还不塞上她的嘴。”
邓老爷站起身来,拍了拍子义的肩“子义,你大嫂做得不好,我叫她向你道歉,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搬出去什么的,不许再提,有些话,不要瞎说,什么害你,什么往你园子里塞人,你不喜欢,送回去就是。你被自强学堂录取的事,爹怎么没有听说,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庆祝庆祝,走,吃饭去。”
邓老爷伸手牵过子义,拉着他出了门,众人表情各异,三姨太得瑟得不得了“四少爷,一会我再找人给你多做几套衣服,身上这套真的太难看了。”大少奶奶黑着脸,直接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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