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管家贾平和崇国府周成带着手下的仆人准备酒菜,朱由检挥挥手,带着王之正走进了王府密室。
到了密室,朱由检摆摆手,请王之正坐下,然后他端坐在对面。
坐好之后俩人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刚才的嬉皮笑脸没有了,都换成一副严肃的面孔。
朱由检先话:“王兄,这次到苏州,有没有见到东林党复社的张溥先生?”王之正点点头,端起来茶盏抿了一口说:“这次在苏州,我通过左光斗左阁老的女儿左云卿,结识了复社张溥先生,还有钱谦益,并已经向他们表达了王爷的拉拢之义。”
信王听了,有点激动的说:“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同意?另外我不曾听过左阁老有女儿呀!”
王之正说:“左阁老在江南,有一个庶出的女儿,名唤左云卿,左阁老遇难之后,因为她寄身江南,所以幸免于难。为了复仇,她在苏州买下来一家青楼,怡芳院,左姑娘改名柳青青,把怡芳院作为联络江南东林党人的根据地,与江南江北的很多东林党人都有联系。”
朱由检听罢,很激动的说:“太好了,那这位柳姑娘可肯为本王效力?”
王之正看着朱由检那急不可耐的想建立党羽的急切模样,突然感到一种自内心的厌恶之感。
但他毕竟是千年修为的神仙,当然迅就克制好情绪,抿了一口茶,说:“柳姑娘已经被我带回京城,并且纳为妾了。她当然愿意效力,只要能为左阁老昭雪,她肯定愿意尽心尽力。”
朱由检听王之正已经把柳青青纳为妾,满意的点点头说:“太好了,你把她带回京师,以后联络东林党人在朝在野的势力,本王就有着落了。那张溥呢?”
王之正点头说:“张溥和钱谦益已经与在下歃血为盟,愿意为信王爷奔走效命。东林党人站在被魏忠贤阉党逼的走投无路,不投靠您,又能如何?再说了,东林党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没有子嗣,一旦驾崩,王爷您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这符合大明礼法。”
朱由检点点头说:“前几日我进宫给圣上请安,皇兄的身体确实已经大不如前。他看到我,对我说,如果他将来或有不测,要我一定要照顾好皇嫂。”
王之正闻言一惊:“皇上让你照顾好张皇后?”
朱由检点点头,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王之正低声对朱由检说:“王爷,张皇后跟魏忠贤,还有客氏夫人矛盾很深,如果皇上让你照顾好张皇后,说明皇上在暗示您,以后如果继承了皇位,一定要除掉魏忠贤!”
朱由检听罢,激动的站起来,在密室里踱步走来走去。
王之正也站了起来,对朱由检说:“王爷,皇上站在已经有意让你继位,但是能不能顺利继位,起码要有三股势力的支持,第一是张皇后,第二是东林党,第三是魏忠贤。既然皇上有意把张皇后托付给您照顾,我想张皇后一定会支持你,你也要适时向皇后表达善待之意。东林党则由柳青青和张溥想办法串联,至于魏忠贤,一则是我在老狗面前虚与委蛇,再则你也要让他放心才是。”
听罢王之正的分析,少年朱由检激动的点点头说:“自从上次你告诉我,要在魏忠贤面前装疯卖傻,我就一直装作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每天喝酒,唱戏,研究乐谱!前几天我府里又新进来几名仆妇,我想八成是魏忠贤安插进来监视我的。”
王之正心想,朱由检有心眼,看来孺子可教。
他点点头说:“我在府中听人说,魏忠贤打算派崔呈秀或者李永贞来你府中刺探你,后来因为我回府向他复命,就暂时没有派。我想根据老贼站在对我的信任,应该会派我来办这个差事。到时候我会向魏忠贤奏报王爷您的状况。”
朱由检稍显轻松的出了一口气说:“王兄,我要不要亲自向魏忠贤表达器重投靠之意?”
王之正摆摆手:“不可。您是王,又是法定的继承人,魏忠贤当然现在是在考虑,是除掉你,立一个宗室为帝,还是扶立你。如果扶立你,能不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现在一方面是保护好安全,另一方面就是让他感觉你在他的掌握之中。”王之正顿了顿:“但是你不能把这些话给他挑明了,如果挑明了,会显得你机心太重,像魏忠贤这样的老狐狸,谁也瞒不过他,如果你表现的有一点机心,他可能就会除掉你,来规避你将来翻脸的风险。”
朱由检恍然大悟:“那我就是装傻充愣最好。”
王之正点点头:“对,装傻充愣,暗中获得朝臣和皇后支持。有了皇后和朝臣支持,魏忠贤骑虎难下,只能立你。”
朱由检只觉得经他表哥一分析,顿觉敞亮了许多。他问王之正:“魏忠贤如果一心一意想立一个他要立的宗室,奈何?”
王之正淡淡一笑:“王爷,魏忠贤虽然权倾朝野,但他无非是因为掌控了圣上,他只是皇权的寄生虫而已,说白了,离了圣上他什么都不是,只需要一纸诏书,几个侍卫就可以把他干掉。如果您获取了皇后和朝臣的支持,他魏忠贤强行要立其他人,到时候只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相对于再另立一个天子来说,他宁可扶你上位。”
听到王之正鞭辟入里的分析,朱由检茅塞顿开。他握住王之正的手说:“王兄,将来如果我能顺利登上皇位,我一定加封您为内阁辅,让您光宗耀祖!”王之正笑着摆摆手:“内阁辅我可干不了,能保住我们王家一门上下富贵平安就够了。”
王之正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想道:“你信王爷真的登基了,恐怕第一个要杀的是魏忠贤,第二个要杀的恐怕就是我王之正了吧。”
密室会谈了一个时辰光景,俩人就走出密室,然后从书房走到庭院。
信王府的庭院不像九千岁府那样金碧辉煌,气象万千。信王府相对来说规模也小,但是信王照料的很得体,花草树木都修剪的很考究。
这时候太阳西斜,仆人们已经安排好了酒席。朱由检和王之正相对而坐。
朱由检眯着眼对王之正说:“有美酒,有佳肴,有高朋满座,十七八岁的年龄,有这样的大好青春,对于我这样一个富贵荣华的王公贵胄来说,真是让全天下人羡煞!”
王之正敬上一杯酒:“王爷让天下人羡煞,我可就没你这福分了。我还要有一堆差事办,还要为九千岁分忧解难。说来说去,还是王爷您享福。”
朱由检对饮一杯,叫道:“真是江南美酒。我告诉你吧,其实本来你也可以天天来我这里饮酒作乐的,只是你这人太看不开!你看不开那权势富贵,看不开那名利场啊!”说着说着,竟然把着酒杯,翘起兰花指,尾音一甩,来了一句京剧腔调。
只见丫鬟仆妇都用丝巾捂着小嘴咯咯吱吱偷笑。
王之正举起酒杯又来一杯,指了指信王:“哪是我看不开啊!要是我王之正能像王爷您一样,生于富贵之中,当然也要远离名利场,每天吃酒行乐,莫负青春!可是我爹不答应啊,我爹还指望我好好干,把崇国公府的门庭扬光大!”
朱由检哈哈大笑:“就指望你?舅舅也是就你一个儿子没得选,我看你呀,不比我好到哪,喝酒,我爱,你也爱,美人,我爱,你也爱,只是我爱诗酒歌舞,你爱金银珠宝罢了!”
王之正指了指朱由检说:“享乐,我是爱,可是我也不像你一样,我也要为父分忧!也要建立一些功业!”
二人意见不合,但是酒杯却不停,端着酒杯一杯一杯往口中灌酒。王之正喝的夹菜的手都握不住筷子,朱由检酒量好一点,也不理他王之正。
朱由检一杯接一杯灌,嘲讽王之正放不开,说着说着,酒劲上来,居然开始对王之正粗口谩骂。
王之正哪里受得了他这一套,给朱由检红着脸对骂起来。
最后俩人险乎动手互殴。
朱由检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叫板?不就是个崇国公的儿子嘛,还不是我朱家的一条狗!”
王之正假装醉摊在地,尤自不忘还口回骂。两家亲随实在看不下去了,周公赶紧喊过来几个王府随从,拖着王之正拖到马车上把王之正带回府中。朱由检也被家仆抬进屋里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