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宁波府滃洲县里住着这样一户庞姓人家。庞老爹是远近闻名的木匠,他做出来的木工堪称巧夺天工。别说乡绅员外,就连府县大老爷也都知道他的名号。
十几年前,庞老爹喜得一子,他一心想把自己的手艺传给儿子,遂为爱子取名为庞艺。
不成想,庞艺却是个笨手笨脚的娃娃。而今,庞艺年及束,庞老爹手把手地教了他已有三年光景,可他是一样也没学会。
还不止如此,更让庞老爹担心的是,庞艺已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可乡里乡亲都知道庞艺不够灵光,竟连一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
庞大娘花了不少银子托过几个媒婆,让她们给儿子相对相对,结果也是有来无回。
刘甫和庞艺般般大,小哥俩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娃娃。可惜这刘甫的爹娘是老来得子,没眼见到儿子娶妻生子,就已双双入土。
失去双亲后,这刘甫便整日呆在庞老爹家里和庞艺玩耍,到了饭时自然也少不得给他一口吃食。
这天,县里搬来了李员外一家。李员外听说庞老爹木工做得闻名遐迩,便特地派人上门来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庞老爹自然是喜出望外,跟着随从就去登门造访。
李员外府上相当阔绰,上上下下怎么也有百十来口人。庞老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为员外府里做些木工。
李员外人很和善,要求也不十分苛责。家用箱柜大可简单行事,只需在府门的匾额上稍下些功夫便可。
李员外最后说道,要限期十日完工,庞老爹可得纹银三十两。若是手艺真如人所传扬那样出神入化,李员外还要再嘉赏庞老爹纹银二十两。
庞老爹一一记下李员外罗列的各样物件,笑着面皮满口应承下来。当他回到家后却是愁眉不展,虽说大部分木工都极易做出成品,可算来算去只他一人定然无法按时交工。
倘若庞艺是个熟手,那可就不一样了。庞老爹不禁默默看了儿子一眼,此时庞艺正拿着小木槌在一旁敲敲打打。他一不小心锤到了自己的食指上,顿时疼得哇哇大叫。庞老爹叹了一口气,无奈得直摇头。
庞老爹既已答应了李员外,也只能日夜赶工开始做活。庞艺心疼老爹也和他一起熬夜起早,可他不是把爹刨好的木条折断,就是把爹雕好的屏风摔烂。
庞老爹头一遭狠狠训斥了儿子一顿,唉声叹气罢了,也只能拿来材料重新再做一遍。
庞大娘见状赶紧拉走儿子,让他叫上刘甫去外面转转。庞老爹见走了儿子,他也放下手里的活,站到门口去嘬一口酒解解困乏。
他一边喝酒一边合计,几日来连夜赶工总算把木料都攒得差不多了。要是艺儿能搭把手,那些箱啊柜啊很快就可完工。
剩下最重要的牌匾,他得自己细细雕琢,时间上大概还够得上。可惜,唉……庞老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刘甫前脚和庞艺出去,后脚又偷偷溜了回来。他看到庞老爹不在屋里,就撸起胳膊上前忙乎。
庞老爹慢悠悠回到屋里时,正看到刘甫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下,忙得不亦乐乎。他腾地火冒三丈,快步上前就是一巴掌。
“你小子也过来添乱!”
“哎呦!”
刘甫摸着被打得生疼的后脑勺一溜烟跑出了庞家的大门。庞老爹看着刘甫远去的背影,又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刘甫这孩子也怪命苦,没有爹娘疼,还免不得到处被人欺负。
平日里,庞家二老把他也当做是自己的半个儿子。庞老爹今天也是焦头烂额之下,一时气急忍不住才给了他一巴掌。
这半个儿还是比不得一个儿啊,庞老爹心里默默想。
他回头正想继续做活,没想到刘甫这小子竟然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箱柜给装得妥妥当当。
庞老爹一脸诧异,他端起来箱子摆弄几下,装得倒还算结实。
真是学艺不如偷艺,刘甫这臭小子啥时候把自己的手艺给偷了去了?
庞老爹看着手里的箱子气得直嘟囔,可他转念一想又有些心中窃喜。
第二天,李员外的家丁来庞家拉走了攒好的木材,庞老爹打算直接在员外家里装那些箱柜。这个活儿自然就落到了刘甫的头上,倘若他实在装不上再去叫老爹。
刘甫也乐得如此。这样一来,庞老爹就有了大把时间来雕梁画柱,制作牌匾了。
刘甫当真是让庞老爹刮目相看。没等他雕好匾额,刘甫已经装好了所有箱柜,还殷勤地帮着家丁把箱柜一一放入各个房间。最后,刘甫还不忘了跑过来,蹲在地上仔细看庞老爹雕花。
其实,雕刻基本已完工,也就差最后上色了。有了刘甫的帮忙,庞老爹提前一天就交了工。李员外抚掌称快,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如数给了庞老爹三十两银子。当他瞧过门上挂的匾额后又赞不绝口,竟多赏了庞老爹七十两纹银。这前后银两加起来足足是一百两。
庞老爹怀里揣着一百两银子,心里甚是欢喜。心想,刘甫这孩子功劳也是不小,他就顺手从兜里掏出碎银十两递给了刘甫。
刘甫丝毫不客气,拿上碎银后,还巴望着老爹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俗话说过年娶媳妇儿,那叫双喜临门。庞老爹拿上李员外给的百两银钱好似过年一般,可这和几日后的一桩喜事比起来,简直有霄壤之别。
李员外竟然派人来上门提亲了!庞老爹拉着自己的耳朵扒拉了好几下,庞大娘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
李家千金大小姐咋会看上艺儿呢?庞家二老对此都是一脸茫然。最后,庞老爹安慰自己说,这都是祖上积了不少阴德,才换来了这场姻缘。
李员外只有一个女儿,名唤李婉儿。她年方二八,生得是眉清目秀、杨柳细腰、温文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