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的越快,懂得越多,越能为先生分担压力。”苍龙像变戏法似的给了麒麟一块阵法沙盘,麒麟被吓到四蹄乱推,“虽然上次的事情解决了,可先生当时的样子,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麒麟推阵法沙盘的蹄子停住。
谁都知道棪木那天是在胡言乱语,先生根本就不是他口中的那种人,其他草木也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对先生生出误会与隔阂,可他们都知道,先生开始自我怀疑了。
和先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知道先生在化形前受过一次很重的伤,那次受伤伤到了意识,以至于先生出现了失忆的情况,他一直在试图找回丢失的记忆,但收效甚微。
先生虽然看起来温和疏离,但一旦得到他真心相待,被他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就能知道他其实再心软不过,棪木那些挑拨之言,被伤害的最深的不是草木或异兽,更不是他们这些幼崽,而是先生本人———那些挑拨之言基于事实扭曲篡改,但凡有一点应验,先生怕是都会无比自责,将所有的祸端都揽到自己头上来。
麒麟将自己踹开的沙盘默默勾回来:“……我学。”
连日常最喜欢偷懒的麒麟都开始主动加练,凤凰和白泽就更不好意思贪闲了,四只幼崽在爬山虎藤架下把桌子拼了拼,麒麟掏出一堆留影石:“先生讲课的视频,没记牢的可以再学一遍。”
除了苍龙,其他三只幼崽脸上都露出痛苦的神色,闲聊声没了,画阵法的画阵法,练符文的练符文,玉川回来时就感受到了这方小天地那浓浓的学习氛围。
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然后一只崽塞了一串糖葫芦。
认认真真心无旁骛学了一上午的四只幼崽扔下手中的材料,欢呼着接过糖葫芦嘎嘣嘎嘣开啃———这是光明正大的中场休息!
凤凰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体型,它变回拳头大的小绒球落在玉川肩上,撒着娇要他喂糖葫芦,其他三只幼崽反应同样迅,它们立刻变小,像毛绒挂件一样挂在了玉川身上,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初相见时的模样。
“一晃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四只暖烘烘的团子挂在身上,玉川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他的身躯再不像之前那样紧绷,“也都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因为天地间的急剧变化,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聊过天了,凤凰团在他的颈侧,白泽蹲在他的肩上,苍龙窝在他的心口,麒麟瘫在他的膝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微风里有花香。
“事情什么时候能解决啊?”白泽用爪子摸摸他的额头,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担忧,“每天都这么累,会生病的。”
“他们是不是被什么控制了?”凤凰莫名想起之前看到的棪木,他狂热与漠然的神色交织着,显得相当怪异,“先生你们在找解决的方法?”
苍龙言简意赅:“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吗?”
麒麟用尾巴悄悄拍了拍玉川的腿,是无声的安慰与催促。
四双真诚的眼睛注视着他,玉川内心像有暖流经过,沉甸甸的压力好像被这股暖流泡开一个角,悄悄地泄露些许。
玉川内心忽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这股冲动促使着他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假设天地间有一场无法避免的灾难,大家都会在灾难里死去,如果愿意放弃重要的东西做出妥协,就有可能活下去———你们会怎么选?”
凤凰歪歪头:“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没办法定义。”玉川说,“也许你放弃了这些东西后,你会变得不像你。”
“我不知道。”凤凰诚实地说,“也许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才知道怎么做。”
“我和凤凰的感觉差不多。”麒麟支愣起脑袋,“要有确切的东西,我才会知道我的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放弃什么?一定要去妥协?”白泽用爪子理理身上的毛,“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不找一条新的路?”
麒麟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新的路这么好找,先生干嘛还要假设‘无法避免的灾难’?”
“也对。”白泽露出思索的神色,想了一会儿想不出破解的方法,它直接摆烂了,“反正我是不会就这么妥协的,不到最后一刻我才不放弃!”
三只幼崽都说了自己的想法,只有窝在心口的苍龙还在沉默,白泽从肩膀上探下脑袋,麒麟仰起头,凤凰转过身,大家都在等它的答案。
苍龙没有说不知道,也没有说明确代价,更没有选择头铁,它问:“这是先生现在面临的困境吗?”
它敏锐得令人心惊。
玉川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隐瞒:“是。”
“如果放弃一些重要的东西做出妥协……”苍龙慢吞吞地反问,“那我还是我吗?”
舍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去求一个活命的机会,即使侥幸活了下来,或许也不再是之前的自己了。
“之前骂先生的那棵棪木,是放弃了很重要的东西才会变成那样?”苍龙继续问,“那真的还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