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张惟昭接手之后,尽其所能维持清洁,但是她现在还是很担心产『妇』会被感染。
她的另外一个担心就是,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产『妇』恐怕很容易得产后抑郁。但是连基本的卫生要求都达不到的环境里,如何能够使人们注意到产『妇』的心理健康呢?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产后抑郁也被很多家庭忽视,还有很多人认为这是产『妇』娇气、矫情。但实际上,这不是产『妇』自己能够控制的。严重的话,不仅产『妇』自己的健康和生活质量成问题,婴儿的成长和育也会直接受到影响。
试问一个自己都艰难得活不下去的妈妈?如何养育得出有生命力的孩子?
在这样一个时代,养孩子就是一个和死神角力的过程。疾病、营养不良、天灾人祸,样样都可能要人命。
这时候婴幼儿5o%左右的夭折率,产后抑郁症也为拉高数据做了贡献吧?
怎么才能改善这种状况呢?展开科普?推广健康产育理念?
想到这里,张惟昭不由自嘲地笑了。这会儿没有出版机构、没有网络;医科都没有纳入正规教育系统,还以拜师学艺的方式承传;心理学就更惨了,连基本的概念都没有,零星的一些心理疾病治疗方法,散布在医学、道学、佛学,以及民间巫术中,根本不成体系。个人的声音很难产生大的影响,从哪儿普起呢?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回归初心,帮得了一个是一个吧。
张惟昭太累了,靠着车壁睡着了。
第二日上午,吃过早饭,师徒做过早课,来到张荣鲲放书籍和草『药』的屋子。
所谓做早课就是早起念《道德经》,《南华经》等道家经典。张荣鲲对念这些并不排斥。她觉得这里蕴藏着许多智慧,和中医一脉同源。理解这些经典,有助于她理解当下的医学。
张荣鲲向她问起了昨日的细节。师徒俩都不是拘泥的人,虽然说的是生育这件时人十分讲究避讳的事,但两个人都直来直去,就和说起伤风、心绞痛没差别。
张惟昭事无巨细地向师父描述当时的情形。包括产『妇』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产道的情况,孩子的具体位置。
娇红应了一声,扭腰走了。
张荣鲲一边听,一边低头沉思。听张惟昭讲述接生的过程,似乎很简单。就和她之前处理钱家、鲁家和蔡家的案例一样,用的都不是复杂的法子,但却很有效。
但是张荣鲲知道,能做到以这一点的人,放眼四望在整个京城里都找不到第二个。因为没有眼光、见识和技术作为支撑的话,这些方法就无法施展。
医生也许有这样的眼光,但医生多为男人,不容许进产房,缺乏实证。产婆经常接触产『妇』,却只凭口耳相传的经验行事,对医理所知有限。
张惟昭知道师父想说什么“师父,要减少产『妇』生产时候的死亡,这件事说难也不难。”
生的时候脚先下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所以各类医术上也有讨论,遇到这种情形该如何处理。这些医书都教了什么法子呢?
比如,用尺子轻击婴儿脚底,婴儿怕痛把脚缩回去,就会倒着再用头先出来……
还有教在脚底抹盐的,抹酒的,甚至还有教给产『妇』喝香灰水的。
要让张荣鲲说,这些法子狗屁都不是!
他知道的唯一可用的法子,就是在婴儿的脚刚刚出来的时候,用大力把脚推回产道,并推动胎儿旋转,最后再头朝下而出。
但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如果胎儿不能顺利转向,留在产『妇』腹中时间过长,危险自然不言而喻。又或者用力不对,产『妇』和胎儿都会有损伤。所以,不是非常有经验的产婆,没办法进行这样的『操』作。
而张惟昭昨天的所作所为,非但下手要稳准狠,而且要对产『妇』的身体结构有足够多的认识,才能够成功。
张荣鲲不禁感慨到“时下产『妇』,就以北京城内而言,死于生产的十有一、二。而在京郊之外的乡间,则十有二、三。其他偏远穷苦之地,更不知凡几。若是……”
若是多一些像张惟昭这样的女子从医,不知能救活多少产『妇』和婴儿。
张惟昭知道师父想说什么“师父,要减少产『妇』生产时候的死亡,这件事说难也不难。”
张荣鲲道“说来听听。”
张惟昭很直接“我想把我知道的教给更多人。其实只做好简单的几件事,就能减少很多风险。比如接生婆如何洗手和清洁使用的器具,再比如熟悉产『妇』的身体结构。”
娇红应了一声,扭腰走了。
张惟昭说这些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第一,这时候的医生讲究师门传承,自己好用的秘法是轻易不外传的。第二,她知道科普的艰难。
比如十九世纪中期的欧洲,产褥热十分盛行。而且越是由医生或者医学生接生的vip产『妇』,产褥热的几率越高,是由助产士接生的平民产『妇』的八倍。按道理医生或医学生的资历比助产士要高很多,前者接受过当时最好的医学教育,后者只接受过最基础的训练。这个对比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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