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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波涛暗涌(第1页)

七夕第二日午后,刘太后又赏赐了张惟昭不少东西。一来因为张惟昭及时救助了仁和,二来自然是因为张惟昭昨日给太后画的妆容令太后自觉很有光彩。

这次太后的赏赐除了金银锞子以外,还有好几匹各『色』绢和绸,适合做秋装。太后虽然现在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妇』人,但在内心里还没有脱离农家女的底『色』。她觉得赏赐人就要是真金白银才实在。若是赏赐什么书画、古董和珍玩,吃不能吃,穿不能穿,御赐之物又不好换钱,有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太后的这种作风太合张惟昭的心意了。张惟昭开开心心地接下来赏赐,放回到屋里面。

张惟昭入宫之前就知道,在宫里虽然风险高,但是收入也高,然而却没想到会高到这种程度。如果照这样下去,她会迅积累起一笔财富。等她出宫的时候,别说是刊印书籍、培训医生和护士了,她甚至有钱开一个大型『药』堂或小型医院。

张惟昭去向太后谢恩。进得殿去,只见太后正半靠在软榻上听牡丹读话本,见张惟昭进来拜谢,就让她免礼起身,让人拿给她一个小墩子坐着一起听故事。

牡丹今日读的是《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姓莫的男子穷困潦倒的时候,被一个乞丐头目救助,并把女儿金玉奴嫁给他。他考中功名之后,觉得妻子出身低贱,不配做官太太,就在船上推妻子入水。进京之后,一位姓许的官员,要把女儿嫁他,他欣然从命。洞房花烛的时候,却遭到一顿毒打。原来这位官员的女儿,正是落水的金玉奴,被官员救下,收为义女。在官员的劝和下,夫妻和好终老。

太后听到最后,现故事结尾居然是金玉奴和渣男相伴到老,生儿育女,大为不耐烦,说道“这种自己达了,做了官,就嫌结妻子出身贫贱,谋害妻子的无赖,还要和他重修旧好做什么?就该一顿棍棒打死算了,免得后半生日日见这厌物。”

太后虽然说得解气,但殿内随侍的宫女,却不敢大声附和。只因这大炎的习俗,力倡女人从一而终,哪怕这个男人再无赖,对自己再狠毒,女子也只能忍耐、避让,用温柔去包容,用节义去感化。就算受了丈夫的气,也不能睚眦必报,心存不满。这就是『妇』道。

『妇』道和君臣之道是相通的,所谓夫『妇』父子君臣,『妇』、子、臣是要无条件服从于夫、父、君的。如果你顺着太后说『妇』人可以打死犯浑的丈夫,那是不是臣子也可以反了无道的君王?

能在宫里立得住的人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去犯这种口舌上的错误。因此在太后气得骂人的时候,都唯唯诺诺,并无一人敢接话。

但张惟昭不在此列。

张惟昭道“太后说得极是!这部书定是男人写的,写给男人看的。自然对男人格外优容。若是让女人写这个故事,定然结局不同。”

太后想了想,觉得张惟昭说得很有道理。

“只是,”太后说道“哪有女人写故事的?女子本来通文墨的就少。即便是通文墨,顶多也就是诌几句酸诗,写写家书罢了,还能长篇大论地编故事不成?”

张惟昭答道“我大炎此时虽没有成气候的女文豪,但是在极西之地的欧罗巴,却有女子写故事成为一代文豪的。”

“果真如此?”太后好奇之心顿起。

于是张惟昭就给太后举了一个例子,说是大西洋州的英吉利国,有一个女子名为奥斯丁,她写了一本书名为《班太太嫁女记》。

所谓《班太太嫁女记》,其实就是《傲慢与偏见》。只是张惟昭觉得要取个中国化的名字比较好让人理解。里面班纳特家的五个女儿的名字也被她改成了班珍妮,班梨白,班玛丽,班凯琳和班丽迪。

奥斯丁生活于十八世纪末的英国,从时间轴上来讲,要比大炎王朝晚了三百年。

但是既然二十世纪的海姆立克急救法都能拿过来用,讲个故事也没有什么。

果然无论是中国老太太还是英国老太太都对儿女婚嫁之事无比热衷。所以当张惟昭开头讲了第一句“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太后就已经听进去了。

故事里出现的两个单身汉宾利先生和达喜先生一个比一个有钱,一个比一个爵位高。旁的女人趋之若鹜,伊丽莎白却并不愿屈膝谄媚,示弱讨好,但她的聪明睿智,却反而赢得了达喜的好感。

太后直夸达西先生有眼光。

周遭的大小宫女也都不知不觉放下了手里的活,围过来听住了。

要知道,大炎这个时候的戏文和故事,大多数篇幅不长,框架简单,内容不外乎宣扬忠孝节义。这是因为世人以八股和诗词为重,写戏本子和的大多数是街头艺人或者低等文人,整体水平不高。而且这些戏本子和话本,都是男文人写的,街上看戏和听说书的也多是男人,并不符合女『性』观众的口味。

而《傲慢与偏见》是世界级的文学瑰宝,在二十一世纪是被改变成影视剧次数最多的一部名着,甚至过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和《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个故事里有很多生动的细节,张惟昭口才又好,把这个故事讲得张弛有度,一会儿功夫就把太后和一屋子的宫女都变成奥斯丁的粉丝了。

只除了牡丹。

看太后被张惟昭的故事完全吸引住了,根本就对她手里拿捧着的话本再提不起兴趣,牡丹悄悄退出了殿外,气冲冲到茶房去。

芍『药』正带着一个小宫女茶房准备茶点,见牡丹面带严霜地进来,就把小宫女支走,过来低声问道

“姐姐这是怎么了?”

“哼!还不是那个什么道医,刚进宫的时候,时时不忘标榜自己是方外之人,一副清高的我与你们这些伺候人的奴婢都不一样的嘴脸,现在还不是抢着做奴婢的活儿,要赏赐比谁都贪心。”牡丹积怨很深。

在长乐宫的四个掌事宫女之中,牡丹和芍『药』要好,香玉和水仙亲近,四名大宫女形成两派。因此牡丹有什么想法,并不会瞒着芍『药』。

“她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医术,走得地方多,野路子知道的多些。我看她这些小伎俩也支撑不了多久。她这么不知收敛,一旦太后和太子厌弃了她。有她的好日子过!”芍『药』言语中也有很多怨毒之意。

“年纪小,眼皮子浅,又没见过世面,把这长乐宫当成她的道观了。紫禁城是个什么地方,我打量她根本没弄明白。走着瞧吧。”牡丹冷笑数声,端了茶点去了。

其实牡丹、芍『药』本来和张惟昭并没有什么冲突。只是张惟昭一来,无论见识和行动,处处显出与她们的不同来,让她们很是看不惯。更重要的是,张惟昭与香玉和水仙走得更近,因为张惟昭近来在长乐宫很出风头,连带着香玉和水仙也在太后面前更加得脸,压了牡丹和芍『药』一头,让她们更加妒恨。

为什么牡丹、芍『药』与香玉、水仙总是明争暗抢?这里面有个缘故。

刘太后当年在先帝陈怀慎远征瓦剌之前,因生子有功,晋升为妃,身边自然有得用的嬷嬷和宫女服侍。但在先帝兵败被瓦剌所俘,新帝陈怀珏登基之时,这些旧人就被遣送走了大半。等到先帝还朝,刘氏跟随先帝一起被送往南宫囚禁,身边的亲信死的死,放逐的放逐,一个也没剩下。

之后先帝重登大宝,刘氏被封为贵妃,身边召用的都是新人。等到先帝驾崩,陈见浚继位,刘氏被尊为太后,身边服侍的人就更多了。

只是这些人都不是从小使唤出来的,太后总不是那么如意,来来回回,换了好些。

牡丹、芍『药』、香玉和水仙这几个,都是最近几年才选入长乐宫,因各有长处,才从一帮小宫女中脱颖而出,留在太后身边伺候的。

这几个虽然各有职司,却没有哪一个特别得太后的器重。只最近一年,牡丹因在四个大宫女中年纪最长,『性』格稳重,而且幼时曾经读过好几年书,善书写,会算账,隐隐有越众而出,成为长乐宫管事大宫女的势头。

芍『药』走的也是温柔、稳重的路线,却样样比不过牡丹,就放弃了与牡丹相争的念头,反过来事事跟从牡丹。

香玉和水仙却是活泼轻俏的风格,年纪也更轻一些,早就看不惯牡丹表面上识大体、顾大局,暗地里掐尖要强的做派,与她明里暗里相争。

无奈牡丹站着年长稳重的优势,总是要压她们一头。

但张惟昭进宫不久,这个格局便有了变化。张惟昭行事处处出人意表,和牡丹老成持重那一套格格不入,很让牡丹看不惯。

香玉和水仙却趁机向张惟昭示好,处处照顾。

随着张惟昭越来越得太后和太子青眼,香玉和水仙也跟着得意起来,私下里没少向牡丹示威炫耀,弄得牡丹气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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