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峭《化书》在道教哲学史上有重要地位,众所周知,然而人们很少了解,它与道教的法术有密切关系。在某种意义上说,《化书》的基础乃在于道术,它是道术的哲学概括。对此,我曾经撰写《谭峭〈化书〉与道术》《中国哲学》第17辑予以探讨,其中便谈及它与北宋的道法理论的关系,认为它是宋代道法的理论先驱。北宋的道法理论,主要的就是五雷正法的理论。
五雷正法,北宋时一哄而起,根本找不到一个具体而确切的创立者,所以,无法判断谁是其理论的奠定者。不过,就南宋以降各派雷法理论来看,论者征引最多的是王文卿的若干论述。其次,南宋时金丹南宗五祖白玉蟾随其师父陈楠之后,修习雷法,名气极响。白玉蟾善于撰述,对雷法阐述颇为精深,其说也很有影响。雷法开始时神霄派最着名,然后以张继先为代表的正一派亦行雷法,并且迅建立起相当高的威望。
南宋时兴起一个综合正一、神霄、上清诸法的清微派。该派后起,可以吸收诸家之学,故能得其精要。
《清微元降大法》卷二五有《道法枢纽》一篇,题"云山保一真人李少微授"。按李少微活动于唐朝,清微派尊为祖师之一,而此文有明显的宋代特征,应为假托。但该文简括精要,有过于前人处,故甚受重视,《道法会元》收入时题《清微道法枢纽》,列于卷,可见是视作纲领性文献。从王文卿到清微派的理论,都有一贯的内道外法的思想。内道外法,具体所指,即内丹外法。这一思想,谭峭《化书》已有相当明确的表述。
清微派的《道法枢纽》云道法以炁为感通。善行持者,知神由炁。炁由神,外想不入,内想不出,一炁冲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所以养之浩然者,施之于法,则以我之真,合天地之造化。故嘘为云雨,笑为雷霆。用将则元神自灵,制邪则鬼神自伏。通天彻地,出幽入冥,千变万化,何者非我?
依其所说,雷法的全部基础乃在于人之内,元神元炁化为神将变成雷雨。类似之说,《化书》已经提出。《化书肥趸云龙》云龙风虎,得神气之道者也。以神召气,以母召子,孰敢不至也。夫荡秽者,必召五帝之气,苟召不至,秽何以荡?伏虺者,必役五星之精,苟役不至,虺何以伏?小人由是知阴阳可以作,风云可以会,山陵可以拔,江海可以。然用之于外,不如守之于内,然后用之于外,则无所不可。
对照二者,便可见到相同之处甚为明显。
先,二者都是以神器为法术之本。《化书》所谓神气,范围稍广,乃是兼内外二气而言。所谓神由母,母指气。唐孙思邈《存神炼气铭》"气为神母,神为气子。神气若俱,长生不死。"神由母,即神随气盛;气由子,即气随神行。故神器可以相召。以神召气,指以我之神元神,具体场合的表现,即是意识或者说意念召天地间之气;以母召子,则是由所召之气,复聚集天地间之神。原来,道教认为气为神之本,神为气之聚,得其气则得其神。
谭峭说的召五帝之气,具体行持过程,是法师以自己意念存想吸入东西南北中每一方的正气,五方之气化为五方之神即五方五帝,有时则是存想聚为五帝属将,由之荡灭秽气,洁净坛场。"存降之法,想念于倏忽之间,存各方之真炁随其方色,中各有兵吏,随咒应号,翊卫斋坛。"金允中《上清灵宝大法》卷二二召五行之精,与此仿佛。以之伏虺,即以气禁蛇虺,是自古相传的方术,与荡秽一样,皆是道士常行之法。依其所说,二法的基础皆为神气。
《道法枢纽》所说的神由气,气由神,二者相合,可以造成种种奇妙变化,与《化书》不仅思想一致,连语言亦复相类似。
其次,更为重要的是,二者都有强调神气在内不在外的倾向。但雷法的观点比较成熟圆通,而谭峭之说尚属于由外及里的过渡。对此,要稍作解释。《化书》所谓"用之于外,不如守之于内然后用之于外",实际上是一种批评性意见。原来,依道法理论,神、气皆有内外之分,法术所倚,也有内外之别。传统所谓的五帝之气与五星之精,皆在人体之外,召之之法,或用符用药,而以存想为主脑。符,说者或释之以气,但气仍有内外之别;至于药,则决定在外无疑。所以自汉及于唐五代,传统的道法理论,既重内气,亦重外在的法器法具。至于所召之神,尽管有"出官"即由体内召出功曹、玉女及其它神吏的做法,但其神,尤其是像五帝五星之类,究竟在内在外,没有一个截然明确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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