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老板,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果然,说出来心情要好受一点,下次再也不像这样憋着了。”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捞过一直旁听的机器猫肚皮。
“老板……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等一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付羲叫住她。
见蒂露停下来,转身安静等待问题到来之后,付羲才说道:
“刚才莉莉说,几年前白旗运动的时候,你就抱着这只机器猫挥舞旗帜,你之前认识它么?”
蒂露闻言犹豫两秒,然后点点头: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它应该是以前我家的机器宠物,我八岁那年……我爸爸和姐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付羲伸手放在蒂露的头上,之前还会红着脸躲避的女孩没有任何抵抗。
“老板,能听下我的抱怨吗?算是……人生咨询。”
付羲一愣,点头:“我还以为你会早几天就来找我。”
“谢谢。”
蒂露抬头仰望星空,笑容慢慢褪去后,开始诉说:
“那位小姐叫…莉莉对吧?就如她所说的那样。”
蒂露讲述着:“当年是我父亲承诺、鼓动荒原人,大家才一起反抗巨企和权贵;又是因为他突然失踪,白旗运动才失败,很多人还一无所知就死在动乱里。”
“白旗运动之前,厄里特航空港虽然对荒原的开拓小镇收重税,但各地仍然能勉强维持下去。运动失败之后,在巨企和航空港的压迫下,荒原里的大家就越活越艰难。
“有些人把问题怪罪到我父亲身上,想要把我交给当时航空港的大人物,企图换来一点喘息机会……是当时镇上的大家保护我,挡住那些兴师问罪的人。”
付羲安静倾听她诉说。
蒂露把这种事说的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靠倒在餐桌的椅子上。
“最近几天老板你也察觉到了吧,从萨尔兰姆镇离开后,我就一直像深闺怨妇的样子,吃饭时是这样,赶路时也是,照顾那些没有意识的小孩时也是。”
“因为我在怨恨自己,自己和自己赌气。”
她掰着手指:“想着‘如果我再强一点,是不是就有别的处理方式’,或者‘如果一年前我足够强,能从智械手中保护镇子,是不是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再或者回到六年前,你十岁的时候‘如果我那时有力量,就可以保护父亲,不会有人因父亲而死’。”
付羲顿了顿,叹息道:“亲手杀掉最好的朋友,还有她的弟弟,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吧?”
蒂露先是一愣,随即心底涌起一阵委屈和伤心,眼眶瞬间变红。
她挤出一个哭丧着的笑容:
“是啊!好难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难受过,难受得我都快撑不住了。”
“我最开始只想替父亲报仇,与自己和解。但难以和解的事情越来越多,如今手上沾着那些曾经对我很好的人的血,因为大家立场变了,他们不再是我的朋友和助力。甚至今后这样的事情可能越来越多……”
“唐参叔叔和琳恩他们说我姐姐还在航空港,我都不敢去面对她……”
蒂露身体微微颤抖着,别过脸去。
“抱歉,老板,我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于是付羲双手捏住她的脸庞,一点一点将女孩的眸子扳回来。
泪水打在付羲手上,填满手掌与脸颊的间隙。
有些温热,有些潮湿。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你蒂露,而不是碧姬·柏菲尔吗?”
蒂露摇了摇头。
“因为碧姬·柏菲尔是个背负其他人意志,替为别人而活的人。她容易被内疚心和责任心裹挟,将别人的期望当做自己的愿望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在《境界线》的未来之中,碧姬·柏菲尔为了父亲的遗志、他人的期望、普通人的拜托,一步步成为巨企的反抗者领袖。
最后为了这份别人的正义,在最终决战中牺牲我,斩下反派头颅的同时自己也被能量光束贯穿。
“而我希望的蒂露,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为自己而活的人。她可以不是什么悲情英雄,只去当一个普通的、有欲望的女孩。”
如果最后不要再砍掉反派脑袋就更好了。
付羲松开手,擦掉蒂露脸上的泪痕。
蒂露吸了吸鼻子:“那就要抱歉了老板,除去为父亲报仇外,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别太心急,你可以慢慢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