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丰陶瓷厂的窑工部,一个传统窑,三个现代窑。
传统窑是纯人工窑,土法烧窑,烧松条。现代窑则采用兴瑞陶瓷厂的电子调温手段,属于电窑。
刘海燕给宝龙安排的,是传统窑。
因为,宝龙文化低,对现代化技术,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情绪。害怕出事故,不敢摸那些闪着红灯的按钮。
刘海燕说:“那就只有一号窑。”
宝龙不知道一号窑有什么猫腻,立刻表态,愿意守一号窑。
“那就这么定了。”
刘海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宝龙的背影。因为,只有她知道,那口窑生过好几起骇人听闻的故事。
刘海燕至今不太敢靠近这口一号窑。
令刘海燕感到欣慰的是,宝龙在一号窑干了一个月,竟然很快适应了。
一个月里,没向刘海燕提出过任何要求,也没过一句牢骚。
有人请假的时候,人手不够。刘海燕安排宝龙连续顶一个白班加一个夜班。宝龙也不知道拒绝,欣然接受。
出窑的时候,高温,扬起的灰尘,是最让人害怕的。宝龙居然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
比起其他窑工的刁钻难伺候,宝龙完全没有小心眼,老实巴交。
让刘海燕这个窑工部主任觉得,不需要做思想工作的窑工,才是好窑工!用起来非常得心应手,令人放心。
嘿嘿!
宝龙这个臭小子!不是傻,就是身体太好像钢铁,没感觉。
刘海燕看在眼里,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时不时地,带点好吃的,补身体的,免费送给宝龙。
这一天是月底。
宝龙问刘海燕:“什么时候工资啊?”
“明天。”
刘海燕打趣道:“你这么猴急,是想要早点领工资去会老相好吗?”
宝龙听了,怒道:“我才不会把钱送给老相好呢!”
刘海燕故意逗他:“那你这么急着领工资,要干嘛?”
宝龙没有隐瞒,直白地说:“寄给我妈,替家里还债!”
刘海燕是知道生在三姨身上的故事的。
她还记得,那会儿,在梅江市的一家海鲜餐馆里,就曾经有两个从东北,一路追过来讨债的村民,在餐桌上堵住了三姨。
当时,刘海燕还掏了两万元,借给三姨救急,打了那两个讨债的。
这两万元,当然早就连本带息,被刘海燕要回来了。
这会儿她假装不知,刨根问底起来。
“你妈欠了谁的钱,要你来还债呢?”
刘海燕这句话,是有问题的!
宝龙并没有明说,是我妈欠了钱,寄钱替我妈还债。
刘海燕凭什么就认定,是他妈欠了钱,宝龙寄钱替他妈还债呢?
刘海燕的话,明显露了马脚。
而宝龙的脑子,却没有察觉到。他只是觉得,买码要输那么多钱!是不好的。
他大哥大嫂结婚那天,一些债主上门逼债。逼得他母亲连夜翻墙,不辞而别。
至今不敢回东北。
搞得大嫂对母亲的怨言很大,不肯叫妈,关系很僵。也从来不联系。
这一次,周佳丽开车去接人,他家又被债主堵门。宝龙差点出不来。
看到自己母亲在视频里,给债主们下跪求宽限的一幕,太他妈凄惨!
宝龙暗暗誓,等我治好了病,我要找工作,拼命攒钱,替家里还清债务。
欠赌债被堵门这种事,是丑事,难以启齿。
宝龙便不肯透露给刘海燕。只是说:“你不要问那么多。”
刘海燕假装不知情,笑笑了事。
为了打探消息,她有一句,无一句地,套宝龙的话。
“我记得你说过,你妈在兴瑞陶瓷厂厂长家里当保姆?”
“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