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就在懵逼的状态中地就被这位“舅舅”带着出了大山——这次是坐飞机走的,方孟敖坐在他旁边,看着山下的夕岚云雾,隐约有山峦纵横,感叹道:“老了啊,孩子,当年我开着飞机,就在这里和日本鬼子打空战,弹指一挥间,四十年过去了,我再也开不动飞机了。”
赵庭看着他失落的神色,肃然起敬,说起来有点废话,谁会对抗日英雄不敬呢?
不过,虽然这位抗日英雄虽然也是建国前的党员,但和养父那种锯了嘴的葫芦太不一样了,一路上,他对这位晚辈描绘了自己妹妹妹夫那段战火下离奇的爱情,说的自己都唏嘘不已。
赵庭从不知道,养母的身世经历这样传奇而短暂,她是那样柔弱而又坚强的人,真正的蒲苇韧如丝,无怪乎养父怀念她一生,再无娶妻。想必那个身体虚弱的女孩子,是他潜行生命里唯一的光,哪怕是萤火之光,他也固执地追寻而收藏着,生怕彻底失去。
日寇的侵略,激起了中华儿女的反抗。上海的悲剧,成就了郑耀先和方孟荧。真让人感叹一句福兮祸兮?
赵庭想,他们是互相救赎的天使,相伴数年,却影响了彼此的一生,都无怨无悔地用自己的力量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大地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是传说中的灵魂伴侣。
赵庭忽然觉得那些知青们卿卿我我的爱情实在是有点腻歪,但是后来,他又想,先辈们奉献一生,不怕牺牲,所求的不就是为了后来的孩子们,在和平的环境里自由自在吗?
但这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方大长一出马,三天之内,他就正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虽然招生办主任跳着脚骂他方孟敖是无组织无纪律,但木已成舟,赵庭被录取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改变不了。
养父自然很为他高兴,招呼了方孟敖,郎舅两个人终于喝上了一杯。赵庭很有眼色的在旁边端茶倒水。
通过通信,他知道这些年,养父经常去边疆,饮食不规律,肠胃早就坏了。赵庭再三劝他却被周志乾呵斥不许多管大人的事,方孟敖还在一边起哄。
最后养父还是醉了被他扶到床上的,这个时候周志乾才说:“孩子啊,我真高兴,方孟敖认我这个妹夫了,我知道,你妈妈生前,一直盼着啊。”
赵庭知道,他指的,是方孟荧。
赵庭忽然很难受,他很快就要去报到,到时候,空荡荡的家里就会又剩下周志乾,或者说郑耀先一个老人了。
但他很快就没有这种心酸了,郑耀先忽然明里暗里跟养子讨论起来:你不小了,该谈个对象了,你某某叔叔家的闺女就不错,要不见见?等他上了大学,不顾高昂的电话费用番来覆去就是学校里女生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谈恋爱吧!
弄得赵庭那个无语啊,感情去年还让我不要“早恋”的人不是您是吧?
父母啊,几千年来就是一个德性。没考上大学前严防死守,考上大学了又希望你几个月给他变一个儿媳妇出来。
结果,赵庭这边刚处了了一个差不多的对象,还没领回来,郑耀先就病倒了。
作为唯一的直系亲人,赵庭接到了医生委婉地说明:“小同志,您做好心理准备,您父亲的肝癌已经是晚期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手术了,他有什么愿望,就赶紧去做吧。”
这就是在说,养父的病,已经没有办法治疗了。
赵庭并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冥冥中,他好像早已已经感知到今天了。
周志乾,或者说郑耀先是外国情报机构都忌惮的顶级特工,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他也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
看着赵庭、方孟敖几个人来来回回地看他,就提出一个愿望:和妻子方孟荧合葬,哪怕只是一缕头。
结果第二天,方孟敖还没来的去找领导反映,他就反悔了。
他说:“这辈子,她为我吃了太多苦了,太难了,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了,我不能再耽误她了,不能啊。”
方孟敖这样的硬汉也泪下沾襟。
所以,大家商量后,经过郑耀先同意。赵庭等人最后护送着带着氧气瓶的郑耀先,去了河北大哥小坡,远远地望了那个茕茕独立的孤坟。
郑耀先看着赵庭,赵庭尽力压抑着哭腔说:“爸,我记得的,我是你和孟荧妈妈的孩子,以后妈的忌日,我都来看她,给她上坟,将来我有了孩子,也带来看她。下辈子不说了,这辈子,她就是您的妻子,我的亲妈,我不让她做孤魂野鬼。”
郑耀先笑了,又望了望远处飘扬的红旗,缓缓敬了一个礼。
那是他一辈子的信仰,隐姓埋名,失去妻子,承受所有压力而追求的信仰,纵然辛苦,但也无悔。
1979年9月19日下午2点57,秘密战线顶级特工郑耀先在医院停止呼吸。
赵庭终于忍不住,扑在养父身上嚎啕大哭。
方孟敖点燃一支雪茄,默默向外看去,窗外是蓝天白云,秋色连波。有枯叶成泥,也有稻香十里。
生命周而复始,不外如是。
郑耀先走了,赵庭的生活却还要继续,他毕业之后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也进了研究所,既会几个月何妨一下楼埋头研究,也会远走欧洲卑躬屈膝地学习技术。在这个过程中,他更加理解了养父。
我们的国家落后了太多,这一代人必须拼命赶上。
2oo8年,赵庭退休,后又拒绝带孙子的要求返聘。
2o17年4月16日,国产大飞机c919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4号跑道进行了次高滑行测试。那一天,已经拄拐的赵庭没有去现场。
已经白苍苍的他默默地来到西山无名烈士陵园,向着养父的无碑之墓走去,却远远看着,有个年轻的女孩子,一身白裙如同茉莉花一般,正在坟前献花,那样青春柔美。他一瞬间糊涂了,好像看到了照片上的养母。
庄周梦蝶,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大家还想看谁的番外
周志乾,或者说郑耀先是外国情报机构都忌惮的顶级特工,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他也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
看着赵庭、方孟敖几个人来来回回地看他,就提出一个愿望:和妻子方孟荧合葬,哪怕只是一缕头。
结果第二天,方孟敖还没来的去找领导反映,他就反悔了。
他说:“这辈子,她为我吃了太多苦了,太难了,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了,我不能再耽误她了,不能啊。”
方孟敖这样的硬汉也泪下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