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被何生紧搂着,已经烦恼万分,身上直冒虚汗。她并没有听懂,也根本没有听何生说些什么,只想能默不作声地摆脱出来。脚夫被邪欲搅得不
能入睡,他的姘头刚到门口他就知道了。他一直仔细听着何生说的话,而且由于阿斯图里亚斯女仆失约投入别人的怀抱而醋意大发。他悄悄走近何生的床,看何生到底还能说些什么。可是,他看到女仆正竭力想挣脱出来,而何生却缠着她不放,他觉得这太过分了。脚夫高举手臂,一记猛击打在这位多情骑士的尖嘴巴上,立刻打得他满嘴是血。脚夫觉得这还不够,又踩到何生的背上,从头到脚把何生踢了个够。这张床本来就不结实,床架也不牢,脚夫再一上来就更禁不住了,结果连人带床塌了下来。响声惊醒了店主。店主估计是女仆在闹腾。刚才店主喊过她,却没听到她应声。这么一猜,店主便起身点燃一盏油灯,向他估计正在打架的地方走来。
女仆看到主人走过来了。她知道店主生性暴躁,吓得惊恐万状,赶紧藏到桑乔的床下,缩成一团。桑乔还睡着。店主走进来说道:
“臭婊子,你藏在哪儿?我就知道准是你在闹事。”雪国
这时候桑乔醒了。他感觉到有个人影几乎压在他身上,以为是做恶梦,就挥拳乱打,有不少下打在了女仆身上。女仆被打疼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反手打了桑乔很多下。这回桑乔可醒了。他看到有人打他,但不知那人是谁,就赶紧坐起来,抱住女仆,于是两人展开了一场世界上最激烈也最滑稽的
争斗。
脚夫借着店主的灯光看到女仆这种状况,便放开何生过去帮忙。店主也想过去,不过他另有目的,店主认为是女仆造成了这场混战,所以他是过去惩罚女仆的。这真可谓“猫追老鼠鼠咬绳,绳缚棍子忙不停”,脚夫揍桑乔,桑乔打女仆,女仆又打桑乔,店主追女仆,大家都忙个不停,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妙就妙在店主手里的灯灭了,四周一片黑暗。大家摸黑乱打,无所顾忌,手到之处,一片狼藉。
那天晚上,恰巧有个所谓托莱多老圣友团的团丁住在客店里。他听到这种奇怪的激烈打斗声,便抓起他的短杖和铁皮头盔,摸黑走进房间,说道:
“别动,是正义!别动,是圣友团!”
团丁首先抓到的是已经饱尝恶拳的何生。何生倒在他那已经倒塌的破床上,失去了知觉。团丁摸到他的胡子,不停地喊着:“服从正义!”可是看到被抓的人既不喊叫也不动,才意识到这人大概已经死了,那么其他在场的人就是凶手。这么一想,他就扯足嗓门喊道:
“关上客店的门!不要让任何人跑掉,这里有个人被杀死了。”
他这一叫可把在场的人吓坏了。大家有都停止了打斗,店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脚夫回到驮鞍上,女仆也回到自己的茅屋里。只有倒霉的何生和桑乔倒在原地动弹不得。这时团丁松开了何生的胡子,出门找灯,准备
寻找抓捕罪犯。可是灯没找到。原来店主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把油灯弄坏了。团丁好不容易才找到壁炉,费了不少周折和时间才点燃了另外一盏灯——,“你对我敬爱和尊崇,这点我是信得过的。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今晚一次特别的神奇经历。简单地说,就是这个城堡长官的小姐刚才跑来找我,她是世界上最高雅最漂亮的姑娘。我应该怎样形容她的相貌呢?怎样描述她机敏的头脑呢?怎样介绍她那些隐秘之处呢?为了保持对托博索我美丽夫人的忠诚,还是暂且不说吧。我只想对你说,老天看到我这送上门来的艳福都眼红了,或者也许(绝对是也许),是这座城堡中了邪气。我正同她亲密地交谈,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超级巨人的一只手,一拳打在我的下巴上,打得我满嘴是血。昨天由于罗西南多放荡不羁,几个脚夫把咱们揍得够呛,这你知道。可今天我的状况比昨天还糟糕。因此我想,这个漂亮的宝贝姑娘大概是留给某个会魔法的摩尔人的,而不是属于我的。”
“也不属于我。”桑乔说,“曾有四百多个摩尔人追打我,与之相比,这顿棍棒简直不算什么。不过,请您告诉我,大人,现在咱们弄到这种地步,您怎么还说是少有的妙事呢?您好歹还有过一个您说是美丽无比的姑娘;而我呢,除了挨一顿估计是我平生最
厉害的毒打外,还得着什么了?我和养育了我的母亲真倒霉呀!我不是游侠骑士,也从未想过要当游侠骑士,可是那么多的厄运却都让我摊上了。”
“你后来也挨打了?”何生问。
“我不是对您说过我也挨打了嘛,尽管我不是游侠骑士。”
桑乔说。
“别伤心,朋友,”何生说,“我现在就做那种珍贵的圣水,咱们的伤立刻就会好。”
这时,团丁刚刚点燃了油灯,进来看他以为已经死了的人。桑乔见他穿着衬衣,头上裹着布,手里拿着油灯,面目极为丑恶,便问他的主人:
“大人,难道那个再次惩罚我们的摩尔人魔法师就是他吗?”
“不会是摩尔人,”何生说,魔法师从来不会让人看见。”
“不让人看见,却让人感觉得到,”桑乔说,“不信,我的背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的肩膀也能证明,”何生说,“不过,这还是不能让人相信,能让人看到的这个人就是会魔法的摩尔人。”
团丁走进来,看到何生和桑乔正不慌不忙地说话,不禁愕然。何生依然躺在那里,动弹不得,浑身是伤,而且涂满了药膏。团丁走过来问他: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