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色已深,淡黄的落叶随风而下,一小片飞进了半开的六角棱窗,落在窗边案上一张写满名字的青赤绿桃花笺上。
吴汐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湖笔搁置在笔山上,心情甚好的等待墨痕半干方才拿起花笺,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耗了一日功夫想出来的名字,取舍着哪一个更好。
“太太想的全是姐儿的名字,若是这一回再生了个哥儿可不就抓瞎了!”画眉一边收拾桌案一边看着吴汐打趣道。
吴汐摸着肚子,又看了一眼自己写下的那些如珠如宝的女子闺名,斩钉截铁的说,“旁人都说若是怀着女孩儿母亲的脸色会越变越好,你瞧瞧这些日子我的肤色是不是白皙了许多?这一回呀,一定给旻哥儿生个妹妹。”
画眉同才端着燕窝进来的莲嬷嬷对视一眼,这样的说辞两人都有些无奈。
到底还是一直闷不作声的洪升家的知道吴汐的心思,“咱们太太呀,早就眼馋林家的妙莲姑娘了,林太太每回上门都要说又给林姑娘攒了多少饰,等林姑娘蓄了要梳些什么好看的髻。太太的私库可还存着不少好东西,太太就是每日穿戴一样,也还穿戴不完,自然是盼着有个姐儿分担的。”
这话说在吴汐的心坎上,她点头认同,“每回出去参加宴席,我瞧着那些太太、夫人身边都跟着自己打扮得同花一般的闺女,母女俩个说话做事都极为亲近,我便心生欢喜。虽有芳姐儿、芸姐儿在身边,到底也是差了一层,但愿这回能够如愿吧!”
莲嬷嬷也笑,“太太若是这回真能如愿,那就是咱们老爷嫡出的姑娘了,老爷还不定怎么高兴呢!虽说老爷同大姑娘、二姑娘平日也不曾多说几句话,可奴婢瞧得出老爷也是在意她们的,更何况是太太生的。”
吴汐正要说什么,敏锐的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坠痛,经历过生旻哥儿,她自然知道自己是要生了,当即放下手上的桃花笺,镇定的端过莲嬷嬷方才端进来的燕窝一口饮尽,才安抚的冲众人道,“我要生了!”
莲嬷嬷急忙扶住吴汐,指挥起众人,“画眉,快去请稳婆过来,叫人快些烧热水;洪升媳妇,你同我一起把太太扶进产房。”
“是。”
吴汐深吸了口气,顺着莲嬷嬷和洪升家的两人的力道往产房挪,一边吩咐听到声音从外头匆匆进来帮忙的秦嬷嬷几人,“后院的姨娘和姑娘那边先莫要惊动,让乳母和弄玉几个将旻哥儿看顾好,再去请你们老爷回府。这回没那么快,四喜去灶房让她们把煨着的鸡汤端来我喝些。”
“太太放心,奴婢都知道的!”
虽说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可荣锦堂上下依旧忙碌起来,好在虽忙乱,却也有条不紊。等江屿骑马从衙门飞奔回来的时候,吴汐已经进了产房,张圣手的徒弟苏木也已经被请过来坐镇。
吴汐喝了鸡汤疼得脸色白的时候就听见江屿隔着产房同她说话,“夫人莫怕,为夫就在外头陪着你!”
“这人倒是稳重了不少!”吴汐强撑着下身的痛意吐槽。
洪升家的带人送水进来正好听见了这一句,冲吴汐摇头,“奴婢进来的时候,周二还跟着老爷满院子转圈呢!”
吴汐到底是憋不住笑了,“半点没长进!”
“哎呦,太太快别笑了,您不疼奴婢们可替您疼着呢!”莲嬷嬷眼疾手快的给吴汐嘴里塞了一块帕子,防止她咬到舌头。
许是荣锦堂里的氛围变了,平日熟悉的丫鬟婆子也形色匆匆,即便有乳母看顾,旻哥儿也察觉出了不对,甩开乳母跑了出去。
“哎呀!哥儿,你不能出去……”
乳母追得快旻哥儿跑得就越快,边跑还边喊“娘”,然后一头撞到在院子里转圈的江屿身上,在江屿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抬头一看是熟悉的人,旻哥儿立刻就哭出声来,“哇,爹,找娘,找娘!”
江屿的注意力一下子从产房移到声处,就见到坐在地上哭出了鼻涕泡泡的旻哥儿,急忙伸手将儿子捞起来哄。
最后的最后,吴汐看不见的地方,父子二人依旧在产房外头转圈,只是这回江屿怀里还抱着旻哥儿,父子二人身后又跟着周二。
……
辛苦了两个时辰,吴汐这回总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第二个孩子出生,产婆才将孩子抱起来,疼得满头大汗、精神恍惚的吴汐便迫不及待的问,“生了个什么?”
产婆笑得合不拢嘴,“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您又添了个哥儿!”
“怎么又……”话还没说完,吴汐就陷入了黑暗。
这一出将众人吓了一跳,“太太!太太!”
莲嬷嬷匆忙上前掀开吴汐的眼皮看了看,松了一口气,“睡着了!不妨事,不妨事。”
产房外,得知吴汐身子好好的又给自己添了个儿子,江屿抱着旻哥儿也松了口气,“只要她好好的,生个什么我都欢喜!”
只有旻哥儿,抱着江屿的脖子一个劲儿的喊,“是妹妹,是妹妹!”
虽生的不是女儿,但吴汐还是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一航。旻哥儿闹了两日到底还是接受了妹妹变成弟弟,日日盼着弟弟快些长大和自己玩。
航哥儿的洗三办的同旻哥儿无甚区别,满月礼却是办得热闹了不知多少,无他,今时不同往日,江屿已经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又简在帝心任着太子少傅,他嫡次子的满月宴,且不说平日来往的勋贵、武将和清流同僚,京中还有不少人家明里暗里都想着攀交情,来的人自然不会少。
要请的人多,吴汐身子还未休养好,不宜过多操劳,早几日便请了林方氏、宁婶娘几个帮忙,又有秦嬷嬷几人周旋各处,到了正日子倒是没出一丝差错。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太子殿下竟然也亲临江宅送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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