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长留睡醒的时候,天刚大亮。
他看着自己身处的屋舍,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这与他在昆仑山上的屋子几乎一模一样。
就连书桌上的摆放都分毫不差。
长留起身走出屋外,眼前并没有云雾缭绕的山峦,他便知晓,这里是凡间,不是昆仑山。
那么,能将他的屋子原样照搬过来的,决计不会是那个一心只教他修行的父亲,更不可能是那个不进他屋子的赫胥大人。
长留掐指一算,朝着外院跑去,脸上满是笑意。
可他刚一进前厅,便看见他的父亲,阿翁,以及赫胥大人站在厅堂,三人面前跪着个粗布麻衣的小丫头。
便是昨儿个与他争吵的那个旧主。
敖虞瞧见长留来了,侧过身让他看了看地上的东西。
几块木头。
长留走上前细看过去,原来是木碑。
“这是怎么回事?”长留指着地上的几块木碑问道。
小丫头只跪着,不吭声,头也不抬,背脊挺直。
眼看着赫胥和白术都不想开口,敖虞出声解释道,“她将亲人埋在了柴房后面的那块地里,你父亲想种些草药,结果现了那片地,叫她迁坟,她不肯。”
长留有些膈应地撇着嘴,“这是咱们的宅院,又不是坟地,给她埋人当然不行!”
白术一甩长袖,转身坐到厅堂下的座位上,揉着眉心。
“给你一日时间,你若是不移走,等我们动手,你可就找不着埋骨地了!”
长留瞧着白术像是真生气了,心里也窝着火,但他得憋着,不能火上浇油。
他蹲下身与那丫头平视道,“我们方便了你,你也不能给我们添堵不是。你瞧哪家宅子里埋着坟的?”
那丫头看向长留,眼里满是不甘,“我知道你们心里不舒坦,可是这都是我的家人,这里原本也是我的家。出了这座宅子,我不知道还能将他们埋哪里去。”
赫胥不想搭理这么倔强的女娃娃,也是愁得慌。
他拍了拍长留的肩,“交给你了。”
说罢转身回了后院。
看着白术也跟着离去的背影,长留有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他绝望地看向敖虞。
敖虞刚迈出去的腿,被他看得又生生收了回来。
“丫头,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将你与你的家人直接丢出去都是合情理的,你是可怜,但我们与你非亲……”
敖虞瞥向蹲着的长留,将话头止住,重新说道,“我们好心收留你在这宅子继续住下去,但你要是得寸进尺,将我们惹恼了,你可要想想后果。”
敖虞在几人中算是比较和蔼的,但他要是也板着脸,那这事儿基本是没得商量了。
长留也知晓轻重,这事儿是绝对不能妥协的。
虽然赫胥是神,但他本身也忌讳很多东西。
就比如说枉死的冤魂。
怨气他倒是可以化解,但若是被冤魂缠上了,是帮好,还是不帮好?
帮了,就有可能触犯天律,不帮,又要被传神渎职。
可什么是渎职?
这也不在赫胥的管辖范围内啊。
所以说,神也很为难。
那这些为难,便只能交给他们去处理了。
长留叹了口气,这一大早的好心情,全被毁了。
“我们现在与你商量,是将你当作人来平等对待,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底线以及手段。倒也不是威胁你,只是叫你自己想清楚利弊,是要留下来继续住着,还是被我们连根端出去,你自己选。”
长留对这丫头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厌恶,敖虞倒是觉着稀奇,就这般性格,他俩是怎么处出感情的?
还是说,他们将长留养得完全背离了他原本得脾性?
连喜好也变了?
敖虞的小九九长留并不知,他只瞧着面前的丫头心里堵得慌。
他很想远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空气静默了没多久,小丫头终于抬起了头,她看向敖虞问道,“你们能帮我将家人迁出去吗,别太远,我怕记不住路。”
敖虞和长留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