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是谁看管着你。
你且小心饮每日的水,吃每日的饭。
二三十日后,我会来看你是什么样子,二三个月后,我再来看你是什么样子。
能不能挺到秋决,我看你的造化。”
王褒仍紧闭双目,然而喉结滚动,眼下肌肉也不受控制的抖动。
萧黯走出牢房。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他不会再来打扰王褒。由他去细品饮下的每一口水,吃下的每一口饭菜。
他若无畏,自然无疑无信,心无挂碍。
他若惜命……那么,在疑神疑鬼中,他自会认识真正的自己。
那个怕死的王褒,就是萧黯最终要见的人。
萧黯在潇潇细雨中返回了江北。
几日后,东魏国使杨愔的官船沿泗水到达广陵。
他大张旗鼓的在广陵码头停泊,又大张旗鼓的到南兖州刺史府拜会。
而在两三日前,萧黯微服北上,等在小码头,要求会面,杨愔并没有给他面子。
杨愔要做什么,或者说高澄要做什么,萧黯了然。
萧黯拿出湘东王在江陵对待西魏国使的气派,敞开大门相迎。
彼此说着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
萧黯照例设筵席招待,只是规模已不似早年两国交好时,只命州府主管功曹从事及王府祭酒陪席。
杨愔去净室,萧黯装醉离席,命人将杨愔请来。
杨愔身型未见瘦,也未见更胖。他有意身着汉人衣冠,宽袍大袖、风度翩翩,若不开口,全然是南朝士大夫的样子。
白胖大脸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中,早年流露出的是郁郁不得志,如今是成竹在胸的笃定。
萧黯开口问“国使带来的礼物都是锦缎裘皮、珠宝玉饰之类的妇人之物。贵国是讽刺我似妇人?”
杨愔忙低下肥胖的身躯“不敢,此乃赠送王妃之礼。鄙国以母国之心献礼王妃,请郡王夫妇代为周全两国重修旧好之事。”
萧黯面色如常,沉默片刻,冷笑道“听说国使先已派三艘巨轮南下去建康,看船身载重,装载的若不是石块便是黄金。
怎么国使送我夫妇以衣帛饰,却送别人以黄金,是轻视我夫妇吗?”
杨愔一愣,那三艘船乔做商船,分三批南下,不想竟被他察觉。
若彼此撕破脸,被他盯牢搅局,恐东魏讨不到便宜,自己也将无功而返。
后悔不该拿其妻子身份要挟他,何况这信息哪有什么威胁力量。
乱世时,南北三国多有联姻,东西两魏宿仇,宫廷重臣间都有联姻。
何况其妻子本就养于南朝高门,哪里还算是东魏人。
杨愔忙正色致歉告罪,再次强调自己是为求和而来,肯请晋宁王相助。
萧黯气定神闲“我不助东魏,更不助高澄,我只助你杨愔。我们当日的合作,是否还有效?”
杨愔退无可退,承认有效。
承认后,索性不再回避,直言道“若郡王还认我,请坦诚相告,君为什么要除贺赖舍乐格。”
“贺赖舍乐格不死,高澄就会更晚些死。”
杨愔大惊变色,“什么意思?”
“高澄如今重用公,公便不忍放弃他了?
他从来都不是公的明君,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他最迟在明岁死去。”
杨愔几乎跳起来,若不是屁股太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