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三十三分,凯悦酒店二十四楼,会议休息室外。
“我九点半要上床休息。”姜半夏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十分平静。
站在她对面的杨静点了点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连声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儿宋老师交代过。但是你看……现在快九点了,会议室那边的空调还没修好,等修好也不知道几点,再等人员进场,哪怕你第一个上去演讲,可能也来不及了。”
姜半夏听着她的话,神色很认真,没有中途打断。
就在杨静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的时候,姜半夏又开口了。
“我九点半要上床休息。”语气依然没有起伏,但就是透出一股寸步不让的固执。
杨静觉得自己的脑仁儿有点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放低了语气轻声哄着“祖宗啊,我知道你九点半一定要躺在床上,可是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啊!”
今天是华国高分子材料研讨会的最后一天,他们科研所作为主办方之一,被安排在今天压轴报告。但是偏偏,作为国内高分子大牛的宋承鼎老师在这个时候病倒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临近年底,所里其他人要么在外地忙,要么就水平不够。
想来想去,所里派了宋承鼎的关门弟子顶上。
只是这个关门弟子的情况有些特殊,因此特意安排了杨静作为助理,全程陪同。
姜半夏听完,甚至点了点头,却还是那句话。
“我九点半要上床休息。”
杨静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的女孩。
她很年轻,由于常年在室内工作,皮肤很白。
五官精致漂亮,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的清淡,也不是大家闺秀一样的端庄,而是如同烈火般的昳丽,像一株开放在盛夏阳光下的玫瑰,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美丽。尤其是她左眼眼尾下的那颗红色泪痣,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惊心动魄。
而这种惊艳的长相带来的热烈风情却被她周身冷漠的气质压了下去,就像被埋在冰原下的岩浆,美则美矣,却没有温度,换言之,少了股“人味儿”。
叹了口气,杨静开口道“那我去问问负责人,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你……”她看了休息室一眼,里面的与会人员或站或坐,很热闹,“你先去休息室等我一下,好吗?”
“好。”姜半夏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休息室。
杨静看着她在休息室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才放心地去找负责人协调。
姜半夏端正地坐在休息室宽大的皮椅上,眼前有些黑,她用手微微按了按胃部,缓解疼痛。
因为晚餐没有她习惯吃的食物,又不想麻烦杨静,就只喝了点水,这个时候有些胃疼,低血糖也犯了。她的目光在休息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休息室另一头的一张小圆桌上面。
圆桌上摆着果盘和一些糖果。
稍微犹豫了一下,姜半夏站起身朝着圆桌走去。
宽大的皮沙上,傅崧半靠在椅背上,眼睫微垂地侧过脸听着旁边的人说话,俊美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他很高,即使是坐着也比边上的人高出来一截,长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无端端就生出一股矜贵的气质,迷得边上的女孩儿移不开眼。
周思媛看着男人侧脸的轮廓,不自觉地挺了挺腰,笑着挨过去问“那会议结束以后,小傅总可以赏脸和我吃顿饭吗?”
“好啊。”傅崧往后侧了一下身体,避开女人靠过来的脑袋,却应下了约会。
一顿饭而已,耽误不了什么。
傅家老爷子一年前中风昏迷,至今还在病床上待着,傅氏集团乱成了一锅粥,他这个从小被放养的傅家大公子顷刻之间成了香馍馍,被召回傅家接手傅氏的生意。
男人抬起眼睛,看了看在自己身边围了一圈的高管们,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食指上的蓝绿色珐琅戒指,可惜,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便宜爹,更不在乎傅氏。
虽然理论上来说,会议休息室是与会人员公用的,但是实际上,每个公司和单位都会自地聚在一起,就算偶尔有交集,也是相熟或者有合作关系的人。
傅崧一行人代表的是傅氏科技。傅氏作为国内有名的财团,名下产业涉及方方面面,而傅氏科技无疑是其中最特别的存在。它脱胎于傅氏军工,甚至参与某些涉密项目的研工作,是傅氏的立业之本。傅崧本人更是国际知名的智械专家,大学在校期间就做出了“白泽”的第一代原型机,拿下了那年国际智能机器人大赛的一等奖。
那一年,他才二十一岁。
傅家老爷子欣喜万分,众人也都以为傅家家业后继有人,可就在这个时候,傅崧却放弃了普林斯顿唾手可得的phd,转头去了慕尼黑大学念古典哲学,让无数人为之震惊和扼腕。他本人却毫不在乎,除了带着“白泽”的后续机型参加业内展会之外,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回国接手傅氏科技之后,就只有这种级别的研讨会才能让他抽空露一面。
因此当姜半夏直直地朝着傅崧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休息室里大半的人都停下了讨论,目光或直接或隐晦地朝她看去,就连傅崧本人,也被这种氛围影响,侧头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