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内监不合时宜地送来大婚衣冠,喜色满面地禀道“太子殿下,这是为您裁做的大婚冕服,冠服等衣饰,请殿下试穿。太子妃的凤冠和礼衣,奴才们也已送去太常寺卿吕大人府上。”
那内监还等着太子给他的打赏,不想等来的却是暴风骤雨般的怒斥与驱赶,他连滚带爬逃出寝殿,想着明明是喜事,太子为何会突无名业火,难不成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大婚衣冠被太子一把挥落,散落凌乱了一地,宫人们更无一人敢去收拾。
周王朱橚自坤宁宫请过安后,便在内苑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他自打听闻太子妃人选被钦定为太常寺卿长女吕姮,只觉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知道那日对病的内监施以针灸救治,心慈貌美的贵女落了选,忧的是,太子哥竟与他赠予鸳鸯玉刀,心之所向的徐姑娘终是无缘,想必太子哥也会因这场错过而心生遗憾吧。
正想着,周王无意间竟看到那日将救人的贵女领回东宫的女官,他忙唤住她,将那名贵女的身份信息问了个清楚。他步履轻松地往东宫行去,口中兀自念叨着“难怪随身齐备着医病的银针,原来是太医院院判之女。”
周王远远地便看见东宫门的两只大石狮披红挂彩,进得三拱门内,又见各处早已布置一新,十分喜庆。宫人将他请入殿内,却说不准太子何时能宣见。
周王问道“太子近来可有单独召见过臣属?”回答却是否定的,这绝非太子一贯的作风,难道说他对父皇钦点的太子妃心存不满?作为臣弟,他本想当面劝慰兄长,可太子却避而不见,静候良久,他见面陈无望,便起身离去,回看着张灯结彩,焕然一新的宫室,心内只觉隐隐不安。
东宫书房,太子摒退宫人,只留刘霖在侧伺候笔墨,他摊开信笺,略一思索,洋洋洒洒写就万语千言,刘霖一刻未停地研墨,直将涂金敷彩的贡墨磨秃。
朱崇岐被秘密宣入书房,太子将一封以火漆封缄的密信交到他手中,道“崇岐,这封密信请你务必亲手交给妙弋,明日辰时末,你一个人将她送到城外白石驿,她不来,我不会走。”
崇岐只觉这封密信压在手上似有千钧重,他惴惴不安地道“殿下,卑职斗胆一问,殿下可是要带妙弋。。。。。。私奔?”
刘霖一听到私奔二字,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
太子平静地道“我早已厌倦了皇城中的一切,多呆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种折磨。崇岐,你是我和妙弋都信赖之人,此事关系重大,你谨记切勿走漏风声。”
崇岐做梦都想不到,太子竟会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举,而他也将成为促成此事的推手,他心中有千百般的不情愿,可太子之命容不得他违拗,他已能想象得到,谢姨母和他娘有朝一日知晓了是他亲自送走的妙弋,恐怕要同他断绝亲恩。还有陛下和马皇后,也必得治他个知情不报的大罪。他怀揣着密信,茫然若迷。
还未出得皇城,在城墙的拐角处,迎面行来一队锦衣卫,崇岐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们,却被为的镇抚使叫住,他对崇岐露出诡秘的一笑,道“朱大人留步,陛下有请。”
他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被带到了朱元璋面前。那镇抚使用极阴沉的声音对跪伏在地的崇岐道“朱大人,你从东宫而来,太子曾与你秘密商议了何事?陛下面前你可要据实相告。”
崇岐自思绝不能让这封密信被朱元璋看到,便信口胡诌道“回禀陛下,太子只是同下官商谈国事,还闲话了些家常,仅此而已。”
朱元璋高坐在龙椅上,目光阴鸷,他道“闲话家常?太子可曾提到你的表亲?”
他听出朱元璋话中意图,可他不能出卖太子,他道“回禀陛下,并未提到。只因下官才成过亲,太子想要知道一些婚嫁习俗……”
朱元璋打断他的话,怒喝道“一派胡言!谭赫,给朕搜他的身。”
那侍立在旁的锦衣卫镇抚使应声上前,凶神恶煞地按低崇岐的脖颈,一把拉开他挡在身前的手臂,三两下搜出了那封密信,呈送到朱元璋的御案之上。崇岐深感绝望,自思今日可能出不得皇城了,若是因此丢了小命,他最对不住的便是芊蔚。
朱元璋看了看密信上的火漆封印,命谭赫举过烛台,将那蜡封在烛火上熔化,再以刀片裁开封口,他展开信笺看罢,默然无语,仰面长叹,须臾,他将信笺凑在烛火前,似要焚毁密信,可他又停了手,沉思片刻后,开始将信笺依原样收纳好,用同样的方法化开蜡封再次粘合,将密信处理地一如先前未被拆封过一般。
朱元璋的声音变得低沉且疲累,他道“你带着这封密信去吧,去完成太子交给你的任务。”
陛下的态度竟转变的如此之快,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还是遵令取回了密信,躬身退出。
朱元璋唤过谭赫,低声命令道“明日你暗中跟着太子,他若和徐家丫头一同离开京师,你即可出动将他二人拿下,若他们分道扬镳,你便不动声色地回来。”
受过这一番惊吓,崇岐失魂落魄地跨上坐骑,还没跑出多远,马蹄打滑,竟将他从马上掀落,他坐在地上干脆不再起来,两手抱了头沉思默虑。
燕王在皇城中便见到他惶惶不安的模样,未知他经历了何事,一路跟随而来,此时却见他情状堪忧,遂下马相扶。
崇岐见了燕王,犹如见到救命的稻草,左右看看并无锦衣卫的身影,才敢道“燕王殿下,救我性命。”
燕王将崇岐请回了王府,看座上茶一番招待,见他瞻前顾后不肯将事由说明,只得道“你若不愿言明,本王又如何救你呢?”
崇岐只怕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可转念思来,燕王是太子亲弟,自然会理解太子的决定,哪怕他不支持兄长筹谋私奔的做法,也必不会有加害之心。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将情由原原本本向燕王诉说明白。
燕王虽看起来平静如常,内心实则跌宕起伏,愁苦难言。他自打在天界寺听了道衍的说法,谋算着太子必不会成为他接近妙弋的障碍,近几日得知太子妃已有钦定的消息后,更是安心定志,自觉得到妙弋不过是迟早之事。可他万万不曾料想到,太子竟不要江山要美人!
可父皇又是何意,他放崇岐去给妙弋送信,难道当真默许了两人抛家舍亲,私定终身的行径?
崇岐自顾自地道“我是进退维谷,就连陛下都要我将这密信送给妙弋,可我若照办,便是将太子和妙弋送上一条不归路。”
燕王道“你若不办,两处也都无法交差。崇岐,我父皇不会这般轻易放弃太子,这其中必有曲折。”
崇岐神色黯然地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这信送与不送,我都免不了一死。”
燕王面朝中堂而立,他看着悬在堂上一幅《威震山岳》的古画,画上的猛虎吊睛白额,霸气外露,正做虎啸山林之状,可令闻者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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