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腰背,伸着手去要,抬眼只见对面女子髻上簪着垂珠步摇,那步摇莹光耀目,灿若辰星。他忽然记起宝硕告诫他的话,急忙低下头,两手挡在眼前,像个稚童般惊恐地道“别蛰我,很疼的。。。。。。”
妙弋忙摘下步摇,拢在袖中,对他道“柳岸,你别怕,你现在抬头看看,没有了,不会蛰着你了。”
柳岸拿眼斜觑着,果然不见了那只步摇,终于肯面对她,拍着巴掌道“没有了,太好了。”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噢,你认识宝硕,所以也认识我,对吧?”
妙弋怔怔地点了点头,道“对,也不对。确切地说,我先认识的你,之后才又结识的宝硕。你,还记得阅文书院,记得镜海先生吗?”
柳岸根本没有回答她问话的意识,朝她伸出一只手,道“这个苹果是我的,给我。”
妙弋不禁悲从中来,她正要将手中的苹果递回他手里,不想宝硕气鼓鼓地已至近前,把手中握着的藏诗锁往他怀里一塞,顺势将他朝后推了一把,转身朝着妙弋怒声道“你害的驸马还不够惨,又在招惹他了?你究竟用了什么狐媚魇道,总是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宝硕的质问声引来众人注目,正与秦王对饮的朱棣遥见她横眉怒目对着妙弋,疾忙抽身来护,他忍无可忍道“宝硕,你别胡搅蛮缠,妙弋不与你计较,你反而蹬鼻子上脸了?我看,你还是带着你的傻驸马快些离开吧,反正你也来的不情不愿。”
宝硕气急败坏地道“不许你说我的驸马,他不傻,他变成这般模样全是拜你的燕王妃所赐!果然是狐媚魇道,如今连四哥你都为了她来骂我!”
争吵声早惊动了帝后,朱元璋威严的声音响起,“宝硕,燕王妃是你兄长的嫡妻,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四嫂,你岂能对兄嫂出言不逊,难不成跟这个痴傻的驸马相处久了,也变得愚不可及了?”
就在这争执训教不多久的功夫,柳岸一直低垂着头,全神贯注摆弄着宝硕顺手塞在他怀里的藏诗锁,他两手同时转动着拨轮,将那轮轴上的字拼成一行,拧动了锁节,锁抽在霎那间“啪嗒”一声打开。
见者尽皆出惊叹之声,宝硕更是兴奋莫名,全然忘却了父皇的斥责,她从柳岸手中拿过铜锁,高举着道“你们看,解开了,是驸马解开了藏诗锁!”
众人纷纷侧目,帝后亦觉不可思议,晋王直接从席上起身,凑近看了看,道“难以想象,还真解开了,宝硕,你的驸马莫不是在装痴作态?”
却见柳岸并未在意众人的关注,他一门心思正扑打落在盆景上的蛱蝶。宝硕欢悦地挽上他的手,强拉他走到上席御座前,对帝后道“父皇,母后,驸马哪里痴傻了,他的失忆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痊愈,还是曾经那个秀出班行的状元郎。”
朱元璋道“不过是一时巧合,解开个藏诗锁,你有什么可神气的?朕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可不要当成耳边风,这铜锁上的诗句便是朕送给你,送给在座诸位的箴言。”
宝硕将藏诗锁拿在眼前细看了,念道“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朱元璋颔道“不错,此八个字出自先秦的《常棣》,是说兄弟亲人相团聚,和睦欢乐常相守。也是朕和皇后对你们后辈的冀望。”
席间诸王,王妃纷纷起身,朝上拱揖道“儿臣谨遵父皇母后教诲。”
朱元璋摆摆手,示意诸王就坐,又对公主和驸马道“宝硕,你的态度和表现实在差强人意,还有驸马,朕限你半年内痊愈,否则,朕就下旨废了你驸马的名号。”
宝硕虽不情愿,因深知父皇的脾气,不敢再多言,飞快地朝上福了一礼,撅着嘴挽了驸马返回席位。
随秦王妃而来的小世子才学会走路,正是闲不住的年纪,他挣开乳母的手,摸爬到御座旁,朱元璋一眼看到了他,面露和蔼之色,一弯腰将他抱在了怀里,小世子咿咿呀呀地竟叫出了“皇爷爷”三字,喜的朱元璋开怀大笑起来。
下的吕姮面露羡慕之色,对旁席的秦王妃道“秦王世子白胖聪慧,极讨父皇的欢心,王妃真是会生。”
秦王妃乍一见小世子初生牛犊般爬上朱元璋膝头嬉耍,原本还惶恐之至,可看到祖孙两人轻松欢畅的神态,她才暗暗长舒一口气,对吕姮笑道“再过不久,娘娘肚子里的皇孙便要呱呱坠地了,那时才真会令父皇和母后欣慰怡悦哪。”
吕姮心中极为受用,她坚信自己怀的必定是个男孩儿,是大明正统嫡出的皇孙。当她再次看向身边的太子时,他正忧郁地痴望着对席与燕王窃窃私语,眉欢眼笑的燕王妃。她腹中又开始隐隐作痛,却不愿提早离席,只怕回到东宫后,再难见他一面,同他说上一句话。
妙弋犹对柳岸破译出藏诗锁之事欣悦不已,她对朱棣轻声道“我们方才试过《常棣》来着,不过是兄弟既翕,和乐且湛的前一句,妻子好合,如鼓琴瑟。”
朱棣笑道“那傻驸马真是傻人有傻福,若不是他解开了父皇的谜题,今日恐怕难逃被废掉的命运。”
妙弋若有所思,茫然道“刚刚我试探过,他连阅文书院和授业恩师都不记得了,半年期限,说短不短,说长又不长,该怎么助他恢复记忆呢。。。。。。”
朱棣摇头叹道“宝硕那么对你,你还将她的家事记挂在心上,难为你了。”
妙弋道“毕竟她是你的皇妹,也是我。。。。。。从前交厚的挚友。”
朱棣觉察出她话语里的酸楚,有意令她心有旁骛,举箸夹起块鲜脆的玉笋喂在她口中,看她推就着吃下后,点着头连夸滋味鲜美,便又自己搛着吃了些,暂且不再为驸马的事伤怀。
散了筵宴,驷马高盖的亲王车驾驰出皇城返回燕王府,朱棣先一步下了马车,回身亲扶了妙弋走下描金雕花的梯凳,与她携手并肩走入王府。
妙弋忽然放慢了步调,对朱棣道“四郎,今日是我们成婚后的第一天,白日里你我忙于进宫的事,现在总算有了空闲,我想去冯嬷嬷房里向她问安视寝。”
朱棣停步转身看向她,既惊又喜道“你待我的乳母尚且孝悌,足见对我深情厚意,恳切诚心。”
冯嬷嬷原已准备睡下,伺候的小丫鬟突然慌里慌张闯进来,心急火燎地道”嬷嬷,别睡了。。。。。。快随我去外屋堂上。。。。。。”
冯嬷嬷不明所以,被她吓得一个愣怔,嗔怪道“你个小蹄子,咋咋唬唬什么,杀鸡抹脖了?”
丫鬟咽了咽口水,道“殿下和王妃来看您了,这会儿就在堂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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