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放最不愿面对的时刻终于来临,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狠下心道“我曾觉得你率真自然,了无城府,是个极好相处的女孩子,没想到,我尚未对你承诺什么,你便已这般咄咄逼人。你的追问实在毫无必要,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事情生。是我厌烦了,起腻了,你能不能矜持些,别再来打扰我?”
盈月被莫名指责的懵头转向,她心绪如麻,难以平复,含泪道“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不是从前那个居放,我不认识你!可你若不是居放,为何还会把我亲手打的剑穗系在常用的佩剑上?”
居放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他动手三下五除二解开剑穗,递在盈月面前,冷冰冰地道“谁会在意这个,还给你。”
盈月被他不屑一顾的举动刺痛,她一把夺过剑穗,远远地丢弃,负气道“就当我一腔热忱错付了人,你不要就扔远些,用过的东西也不必拿来还给我。”
居放却犹嫌不够绝情,又道“忘了告诉你,我就要和辛夷成亲了,我得顾及我夫人的感受,从此以后,再不接受其他女子私下的馈赠,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盈月万没想到,居放会和辛夷有了婚约,从前一点一滴的过往仍历历在目,却是镜花水月,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心痛莫名,强忍住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勉强一笑,道“原来如此,这是喜事啊,何必躲藏遮掩,恭喜你,不对,应该是恭喜你们。”
她已无法继续面对居放,再多呆一刻,只怕泪水会不争气地决堤而下,她抖擞起精神转身离开。居放怔怔出神立在原处,无人知晓此刻他内心承受着的舍离之痛绝不亚于盈月。他俯身从地上拣起剑穗,轻拂去尘埃,再小心揣放进怀中。
妙弋很快察觉到盈月的异样,她的安之若素分明是强装出来的,她先是失手打翻了花架上的盆栽,又抢过洒扫婢女的活计埋头苦干,到了该用饭的时辰,反而不见人影。她虽陪侍在妙弋身后,却神思恍惚,妙弋连唤数声,她也似未曾听见一般。
妙弋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盈月,你怎么心事重重的,若是不舒服就回房歇息吧。”
盈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小姐,对不起啊,我刚才好像呆了。”
妙弋道“你何止呆,一个原本爱说爱笑,率真自然的人,突然变得悲观愁闷,漠不关情,分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是因为居放吗?”
盈月欲言又止,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他。”
妙弋叹了口气,拉她与自己同坐,道“你瞒谁也不该瞒我,真的打算憋在心里独自难过吗?”
盈月喉头哽咽,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情绪,低声抽噎起来,妙弋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他说,他要娶亲了,他要娶辛夷。。。。。。”
妙弋颇觉震惊,越想越觉蹊跷,从来不知居放竟与辛夷有情,还是他二人平日隐藏太深,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朱棣回府时,正遇见盈月红着眼圈从内室走出,她低下头屈膝行过礼便匆匆退下,他心底便也猜到了七八分。见到妙弋后,她更是直言不讳地问他,道“居放和辛夷的事,你听说了吗?”
朱棣不置可否,道“天下奇伟男子多得是,你放心,我自会留意,替盈月保媒,不使她明珠暗投。”
妙弋不悦道“这么说,你已知情。去摄山前他们还好好的,你还答应替我为盈月留住居放。”
朱棣见她极为介意此事,又实在不便将辛夷的遭遇同她言明,便道“是我们多此一举了,居放和辛夷私下里早有婚约,我也是才知晓的,咱们再热心,总不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吧,强扭的瓜不甜。”
妙弋更是气恼,道“既与辛夷早有婚约,他为何不知收敛,总来招惹盈月,连我都被他的殷勤给蒙蔽了。”
朱棣扶住她的肩,将她轻按在椅座上,又斟茶送至她面前,道“他之所以殷勤,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我未成亲时,若不是他同盈月建立起友善的联系,我又岂能轻易接近你,趋奉你。”
妙弋疑信参半,却又无可辩驳,朱棣所言虽在情在理,可总有疑团莫释之处。
盈月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她并未颓靡不振,也没有怨天尤人。隔日,她便又生气勃勃地出现在妙弋身旁,似与往日无异。可她越不辨喜悲,妙弋越觉自责难当,她对盈月道“都怪我乱点鸳鸯,才叫你上了心,白白难过一场。”
盈月洒脱地道“即使小姐不提,我也早已一不小心让他溜进了我心里。不过,我不会难过太久,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就可以彻底忘掉他。”
妙弋感慨不已,道“我的盈月这么豁达大度,乖巧懂事,一定能够得遇良人,一生安稳。”
盈月笑道“借小姐吉言,我对未来那个良人,充满了期待呢。”
主仆两个谈笑着步入前殿中堂,妙弋正要在此处代替临时被传召入宫议事的燕王会见王府名下各商号,钱庄的商贾。众商贾都带来了最新一季度盈利丰厚的消息,各处产业财政收支平衡,且月月有结余。
妙弋暗自感叹朱棣用人得当,运作得宜,总能令王府进账不断,盆满钵满。他若不是王爷,而专攻经商的话,也定会是把好手。
盘点过各商贾呈来的账目,她对众人道“今日殿下虽未到场,他却有话委托我转告诸位官商,生财之道,以义为利,不以利为利。以义取利,德兴财昌,舍义取利,必有余殃。与诸位共勉之。”
商贾们齐齐称是。妙弋又按各商号,钱庄收益份额当场计算了分成,将钱款分配到诸人手中。领了可观红利的众人各个眉开眼笑,皆大欢喜,纷纷向王妃称谢,都道“早闻说王妃不但貌美,于内能当家理纪,对外又善理财务,我等有幸得见,王妃当真名符其实,您与殿下真可谓天造地设,一双两好。”
妙弋笑言“过誉了。”
交接进展顺利,送走这拨官商,盈月协助妙弋整理了账册,正欲起身离开,冯嬷嬷领了个怀抱襁褓的年轻女子走入堂前。那女子生的桃腮柳眼,妩媚娇娆,许是才生育不久的缘故,体态略有些丰腴,她偷眼打量着端然而坐的妙弋,眼神中掠过稍纵即逝的惊艳之色,继而自惭形秽地垂下眼帘。
二人朝堂上的妙弋行礼,她吩咐赐座,笑着道“嬷嬷怎么到这儿来了,真是巧了,我正打算去寻嬷嬷说话呢。这位姑娘是?”
冯嬷嬷满面堆笑道“多谢王妃时常眷顾,这位是老身的干女儿,叫云霓。老身带她来,是因为。。。。。。此事干系重大,老身只怕说错了话,惹王妃不高兴。”
妙弋看了看那襁褓中约摸两三个月大的婴孩,顿生疑云,道“嬷嬷但说无妨。”
冯嬷嬷搓着两手,略显局促地道“王妃一定得理解老身和云霓,咱们都是女人嘛,都不容易。尤其是云霓这孩子,无名无份地,在三个月前生下了殿下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