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也道“岳丈大人不但要总督北平军务,时刻备战,还要为修缮王府之事分心劳累,我和妙弋怎生过意的去。”
宏伟的殿宇前,徐达停步朝王驾拱揖,道“这都是臣应该做的,殿下初来藩地,路途劳顿,可多休整几日,届时,臣会将藩国诸卫政事,军务等一一向殿下交割清楚。”
朱棣颔道“有劳岳丈大人。”
他并未先行迈入宫室,一再与徐达相让,把臂同入殿内。接风宴后,先是王府各署官按序叩拜见礼,又有地方官吏按阶品入见问安。命妇内眷们则在内苑谒见王妃,说不尽的浮文套语,做不完的礼顺人情。直忙到夜幕笼垂之时,二人才先后返回寝殿。
朱棣一靠近卧榻,便现多出一套被褥来,他皱着眉看向立在龙门架旁,正为他挂放衣物的妙弋,问道“你那是何意?”
妙弋一时不知他所问何事,循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才了然道“只是觉得分被而睡,四郎可以休息的更好一些。如今到了藩地,事无巨细全仗四郎经管,唯有好生安眠才可精力充沛,料理好多方事务。”
朱棣调侃道“谁给你出的出意,今日来的那些命妇们吗?北平王府这么大,你是不是还准备与我分房而居!”
妙弋故作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我确有此意。”
朱棣瞬间板下脸来,看着她不以为意的样子,却又欲言又止。是夜,他还是忍不住掀被挪进她的锦衾之中,妙弋迷迷糊糊地推着他的手,道“你怎么还没睡着,我好困,别动。”
她连眼睛都不睁,如何看得到他气怒的表情。若非心疼她日间操持内务确已疲乏,他真想把她揪起来好好说道一番,多少次她不经意的疏离之举,已快触碰到他作的底线。
她在衾被中握上他的手,安稳入眠。看着她柔美的侧颜,他的唇角又不觉微微上扬,明明还对她成见未除,此刻又觉没那么紧要了。半睡半醒间,她翻身窝在他怀中,额头贴着他松散的睡袍衣襟,安适地睡去。
夜色掩映下的府苑深处,两个小丫鬟提着灯笼结伴走在游廊下。突然,一阵阴冷的寒风吹过,灯烛明明灭灭,将熄未熄之时,廊前一道白影倏地闪过,她两人停下脚步,哆嗦着互相确认着道“你看到了吗?”
两人同时点点头,眼中开始有了惊惧之色,急忙挽紧了对方的手,胆子大点儿的丫鬟道“可能是后花园豢养的白鹤又误跑了出来,咱们快回房去吧。”
正要继续前行,身后蓦地传来女子的哭声,静夜里显得格外诡秘。两个半大的女孩儿面面相觑,壮着胆慢慢扭回头察看,昏暗幽深的廊下,一个浑身素白,散遮面的女人,瞪圆了一双空洞的眼睛,双足离地,朝两人飘近……
恐怖的尖叫声划破宁静的夜,诡秘的哭声戛然而止。
妙弋从噩梦中惊醒,她睁开眼时,朱棣正轻晃着她,目光中满是担忧,问道“梦到什么了?醒一醒……别怕。”
她抬起双臂环上他颈项,在他的安抚下,才渐渐平静下来,道“对不起,吵醒你了。”
朱棣轻吻她额头,道“没有,我并没睡着。”
她重又埋在他胸前,想着冯嬷嬷曾告诫她,殿下偶有失寐之症且寐而易醒。她也是在近期才察觉到他不易入睡,睡而不实。仔细考量过,才提出分被或分房而眠,岂知他竟不允,还故意挤在她被中。她如呓语般在他怀中道“明日,我搬去偏殿睡。”
朱棣听她平白无故地说出这么一句,不悦道“休想,不准多此一举。”
她偷笑道“那我们各退一步,明日起,你用单独的衾被。”
绕了一圈,她的目的竟又是要分被而眠,他未置可否,干脆闭起眼,似睡着一般,不再理会她。
王府中开始流传出府苑有邪祟出没的传闻,下人之间传的有板有眼,似乎人人都见过那鬼魅狰狞的面目。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燕王也很快听闻了此事。他原想下个禁言令便可,却觉事情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夜半时分听到那似有若无,飘忽不定的鬼哭……
总管太监东宝领着当事的两个丫鬟,要她们在燕王面前如实供述,那丫鬟仍沉浸在惊恐中,颤栗着回忆道“她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双足离地仍能飘行,奴婢们听到她的哭声,何止头皮麻,三魂都没了七魄。”
朱棣在王座上问“你可看仔细了,她还有何特征?”
另一个丫鬟突然记起了什么,道“奴婢依稀看到,她额上佩戴了撩眉珠。。。。。。只有蒙族女子才会佩戴那种头饰,王府原是残元的皇宫,会不会是。。。。。。过去的怨灵阴魂不散,又来作祟。。。。。。”
朱棣怒喝道“大胆贱婢,鬼话连篇!你二人讹言惑众,扰乱王府上下视听,实乃居心险恶。东宝,将她们拖下去,杖责二十,看谁还敢造谣生事!”
府中过半仆役都被传至殿前观看杖刑责罚,众人噤若寒蝉,唯有挨罚者凄厉的惨叫声回荡不绝。
燕王以杀鸡骇猴之法警示众人,同时命又朱能亲领护院卫队加强巡察,接连数日,府中平静无事,邪祟鬼魅之说似乎也告一段落。
风和日丽,花明柳眉。盈月伴着妙弋在府苑内闲步,快至花房时,一名手捧牡丹盆栽的婢女迎上前来,朝着妙弋行过跪礼,道“奴婢阿茹娜给王妃请安。”
妙弋认出这阿茹娜便是通州救下的蒙女,她如今面色红润,从容大方,全然不似早前饱受欺凌,伶仃孤苦的情貌,笑着道“是你啊,快起来。”
阿茹娜起身,言谢不住,道“不曾想到,奴婢巧遇的贵人竟是燕王妃,实在三生有幸。”
妙弋问道“你如今在花房里做事,可还习惯?”
阿茹娜连连点头,转了转腰身,道“习惯,奴婢吃得饱,睡得好,从没过过如此安稳的日子,这两日才觉,奴婢的围腰都变紧了呢。”
盈月被她的憨态逗笑,道“你倒是有福气,那日偏遇到了王妃替你打抱不平,又将你带回了王府。”
阿茹娜道“奴婢愿追随王妃一辈子,只是,花房偏远,奴婢不能时刻在王妃身边伺候,难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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