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渐渐明朗的李景隆应燕王授意,没费多大关系即从狱中解救出居放。二人将话说开了,绸缪已定,盟誓绝不负约。另一边,燕王安插在宫中的万海太监,早与谷王密谋已定,待燕军兵临城下后,外合里应,相机举事。因此,在李景隆和居放找到谷王,欲行兵谏之时,谷王大笑道“我还在愁如何因势利导,笼络住曹国公你呐,何曾想你我竟不谋而合。”
至晚,李景隆与谷王一同打开金川门,放燕军铁骑踏入京城,气冲霄汉的燕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京中绝大多数兵力,一部分死忠于建文帝的守军仍在负隅顽抗,怎奈大势已定,在燕军精锐纵横决荡,杀气腾腾的冲击下,京营四十八卫,二十万守军的军心随之瓦解。
天色放亮,匝地烟尘中,燕王勒马皇城前,他望着紧闭的城门,眼中是斗霜傲雪,睥睨天下的气魄。历时三年艰苦卓绝的靖难之役,此刻,他与皇宫内的建文帝仅剩一道城门之隔。严阵以待的燕军将士皆在等待着燕王的一声号令,他们追随王驾转战千里,饮马长江,最后的胜利就在眼前!可是,燕王并无攻打皇城之意,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居放冠胄衣甲,自大军后方而来,阔步行至燕王马前,三年暗无天日的监禁,终于等到燕王归来这一刻,他毕恭毕敬向恩主下拜稽,将缴获的京城五军兵符呈在额顶,禀道“殿下,京营守军已尽数归降,听候殿下落。”
燕王下马,双手扶起昔日爱将,拍着他的臂膀,赞许道“三载的牢狱之灾并未抹杀你的锐气,很好。”
居放激动道“多亏殿下买通狱丞,属下和辛夷才免受许多皮肉之苦。”说完又要下拜,燕王扶住他的手臂相阻,方才作罢,他随即又道“属下已将魏国公及其家眷保护在徐氏宗祠内,公主与散落京中的皇室宗亲也已妥善安置。”
燕王颔而笑,居放行事一如既往地令他放心,京城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居放最清楚不过,唯有交给他去办才最为妥帖,燕王也能够腾出手来,将精力投入在军事行动上。
其时,燕军中几员大将早已按捺不住,都想抢得攻下皇城的功,争相道“殿下,如今只剩皇城禁军十二卫,龟缩禁中不敢露面,属下愿领兵前往,攻破最后一道防线。”
燕王眉头一皱,沉声道“不可,尔等不要忘了,清君侧,诛齐、黄,才是我们出师的目的,岂能惊扰了圣驾。”
诸将不敢多言,都看向军师道衍,期冀他能够说服燕王。靖难之役打到如今的局面,这班身经百战的燕军将官如何不想拥戴燕王成为大明新皇,他们本是抗击残元,守土卫国的大好男儿,却被朝廷扣上反贼的帽子,试问又有哪个不想平反昭雪的?在他们心目中,燕王早该继承大统,作为靖难功臣的他们亦可论功行赏,加官晋爵,博一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的荣耀。
道衍望着燕王的背影,心中谋算得清楚,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俱齐,自然到了推举燕王上位的最佳时机,他要让黄袍加身成为水到渠成之事。
宫墙的另一侧,早已是别样景象,大厦将倾的恐惧笼罩着皇城里的每一个人。想那百万平燕大军已然灰飞烟灭,无人知晓这座风雨飘摇的皇城还能在燕军的重围下硬撑多久,说不定在下一刻,那些杀红了眼的燕军便会攻入禁城,大开杀戒……
建文帝身处内宫,耳中不时听得殿宇外宫人们惊慌无措,奔走逃散的声响。他目光悲凉地环视着寂静而又空荡的大殿,忽而爆出一阵凄厉的狂笑,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曾大刀阔斧施行的削藩政策是多么失败。他回身一步步走上那把金光灿灿的龙椅,两手握牢雕龙扶手,再一次端坐其上,口中喃喃自语道“当初若是先从北平着手开始削藩,会否出现今日之败局……究竟是旁人误了朕,还是朕自作自受?”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御座一侧传来,“陛下,事已至此,奴才请陛下善自保重,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话的正是建文帝御前大太监德升,这个上了年纪,却精神健旺的太监总管早年间曾侍奉过先皇,朱元璋在去世前,特地将他选派在皇太孙身边,是个忠实可靠之人。
建文帝侧看了看他,疲倦地道“德升,你怎么还在此处?所有人都在想办法逃命,你也快些离开吧。”
德升朝建文帝虔敬跪拜,道“陛下,老奴曾在太祖高皇帝面前立过誓言,誓死守护陛下,岂会只管自己奔命,弃陛下于不顾。”
正在德升向建文帝表达忠心之时,荆韬得太后懿旨,赶来相问退敌之计,他行至大殿门外,恰从德升口中听着一个天大的密事。
原来,在这座自洪武帝起便日日召见大臣的金殿中,暗藏了一处朱元璋秘密修建的,直通向万佛殿的一条密道。那万佛殿地处禁城边缘,位置偏僻,若是顺着密道躲进佛殿,再设法蒙混出宫禁,未尝不是金蝉脱壳的良策。
荆韬躲在殿门外,窥见德升手捧僧衣僧帽,苦口婆心劝说陛下易装出逃。
建文帝心中抵触,怎么也不肯换装。荆韬既闻知能够逃出生天的法子,如何肯错失生机,急迫中,他也顾不得君臣之礼,直接走上殿前,朝建文帝道“陛下,燕军就要打进来了,您还在犹豫什么?燕贼凶狠毒辣,就是冲着陛下您来的!您千万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臣从城门下经过,听得城外的燕贼扬言,要为自焚惨死的湘王复仇哪!”
偏在昨夜,建文帝才梦到满面怨气的十二叔自烈火中向他扑来索命,忽又听荆韬这般言论,他顿觉悚然,冷汗将龙袍浸透。荆韬看准时机,示意德升与他一齐上手,半哄半骗地替建文帝换妥衣装。接着,德升触动了隐藏在龙椅浮雕上的机关,御座后一块地板顷刻间打开。
建文帝低头望着幽深的密道,终于下了遁走的决心。他吩咐荆韬将太后,皇后与太子一并请来,众人一同离开皇城。德升拗不过他的坚持,只得将信任尽皆押在了荆韬身上。
却说荆韬得令,转身出了金殿,正撞上万海太监领着一帮打手般的内宫监将他堵在了殿阶。万海知晓他是皇亲,又在这一非常时期现身此地,其中必有蹊跷,遂命左右将其拿下。荆韬不防这些来者不善的内监个个身怀武艺,他疏于练武日久,对付一个已是吃力,何况数人一齐动手,很快便束手就擒。
有宫人入殿寻了一圈,不见建文帝下落,慌忙与万海通气。万海脸色大变,他背负特殊使命,不容大事不成,软硬兼施迫使立场不稳,意志不坚的荆韬吐露了实言。
既已知晓建文帝藏身于密道,这密道又通向偏远的万佛殿,万海心中盘算已定。宫监的身份令他不能上阵施展抱负,眼看燕军大胜在即,他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让他幕后的主子对他另眼看待。他悄声吩咐下去,众人立刻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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