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嫣目现凶光,阴冷一笑,道“我的法子虽无十成把握,七八分却是有的,这还不够吗?事成之后,你大可以不知情为名,将自己择出来。你是皇后的侄女,单凭这一点,就是你的免死金牌。”
“你……何时开始这么恨永乐的?”看着她阴森的笑容,若漪不寒而栗。
“何时?大约是我的长姐横死,侄儿失踪,我吕家男丁被尽数配充军之时吧。”吕嫣说的淡然,仿佛所述之事并非生在自己身上。她心内暗想着,“不论成功与否,荆韬那个小人,都得给我陪葬,算起来也是我赚了。”
若漪又问起计划是否周密,她本不想透露太多,可架不住若漪的软磨硬泡,心下也担心她临时变卦,不肯在皇后生辰带自己混入宫禁,于是小心翼翼将藏于画屏后的一把折扇取了出来。
若漪迷惑地看着这把再普通不过的折扇,正欲取来细看玄机,不料被吕嫣严词拒绝,“别碰,我淬了剧毒鹤顶红在扇骨上。”
若漪赶忙缩回手,表情甚为紧张。吕嫣缓缓展开扇面,一幅神秘的地图赫然呈现眼前,她低声道“永乐最上心,也最头疼的难题,不是黄河决堤,流民无着,也非洪灾过后的蝗蝻之患,而是……”
“而是什么?”若漪急不可耐地追问。
“是我侄儿——建文帝的行踪。所以,永乐定然不会无动于衷,一旦有机会接近他,”她指了指扇面,继续道“这件特制的刺杀工具便可最大限度地挥它的用武之地。”
原来,这撑起扇面的扇骨实则经过刻意打磨,锋利无比,且已被吕嫣别有用心地浸淬了鹤顶红之毒,而那隐作扇钉的机关一经触,扇骨立时刺破纤薄的扇面成为行刺武器……
若漪心事重重地离开宣威将军府,一路上,吕嫣的话久久萦绕在她耳边,“永乐将你父亲魏国公囚禁宗祠,无异于断了他的生路,这分明是在慢性杀人!只有杀了永乐,才能替你死去的娘亲报仇!”
无独有偶,若漪回到家中,正遇着府中下人进进出出,采买置办。她唤住一个小厮打听原由,小厮回道“夫人在为二小姐出阁准备嫁妆。”
她不觉怔忪,满心失落,国公府嫡女出嫁,果然不同凡响,她比玉映年长,按理说该先于妹妹成亲,可宗亲们似乎从未重视过她这个没了亲娘的庶女,如今父亲被圈禁,徐家更无一人为她撑腰了。她苦笑一下,朝前走去,路过花厅时,不意听到玉映与她母亲的对话,“娘,您说姑母亲自为女儿挑选的夫君,真的会对女儿好一辈子吗?”“那是自然,你是徐家唯一的嫡女,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不光你的夫君,你婆母一家都会对你好的,若不然,你姑母,姑丈可都不会答应。”
若漪透过窗口看向厅内,玉映靠在夫人身侧,母女二人兴致高昂地说说笑笑,在她们手边是一箱箱光彩夺目的珍宝饰,珠玉奇玩,几个宫里来的内官陪着笑脸,对照着礼单,如数家珍地为她们详解名目。若漪不用想也知道,那些礼品定是姑母送与玉映大婚的陪嫁。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隐忍着,悄然无声地返回自己房中。
转眼已至皇后生辰。碧瓦飞甍,雕梁画栋的坤宁宫笙歌处处,好不热闹。朱棣下了朝径回中宫后殿,妙弋正端坐镜前妆梳冠戴,忽从镜中看到那一袭明黄耀目的龙袍。也不知他在那处停伫了多久,她忙搁下手中的鸾凰钗,起身笑迎向他,朝他敛衽一礼。
骤然之间,毫无预兆地,妙弋突觉目眩头晕,一阵地转天旋之感。朱棣察觉到她的不适,疾步向前稳稳接住她,扶她靠在自己肩上,转急令近侍请御医前来。妙弋斜倚榻床将息半刻,渐渐恢复了些精神,她安慰身旁神情焦灼的朱棣道“方才不过一时头晕,现在已无事了。”
他的言语间却透着紧张,道“还是小心为好,御医即刻便到,你别乱动,再躺一躺。”
话音刚落,三宝引御医一路小跑而至,御医尚未及拜叩见礼,朱棣已起身,免去他御前跪拜的缛节,嘱他尽快为皇后搭脉看诊。御医一刻不敢耽搁,隔着纱帐娴熟地请脉诊察,片刻功夫,胸中已有论证,他喜眉笑眼地向帝后奏禀道“微臣恭贺陛下,恭贺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啊!”
朱棣闻听,简直喜出望外,可他转念一想,又不无担忧地问道“既是喜脉,皇后为何会有晕眩的症状?”
御医回道“娘娘平素身体康健,偶有晕眩之感乃孕初期常见之征象,请娘娘多加休息,避免操劳,微臣再开一副安胎药,送与娘娘煎服。”
朱棣这才放下心来,在榻边面对着妙弋坐了,喜不自胜道“可巧在你生辰之日得知怀上龙胎,当真是好事成双。方才御医之言万万不可忽视,且得好生将养才是。”
妙弋眼帘半垂,笑着道“是啊,没有想到,能够再次有孕,这一胎是上天送给我们最美好的礼物。”她想了一想,又道“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但愿这次会是一位公主,你说呢?”
朱棣频频点头,笑揽她入怀,道“我也正有此意,这两日可得好好想想,该给我们的小公主取个什么封号才好。”
坤宁殿上,前来为皇后庆生的宾客已是座无虚席,殿内舞乐一场接一场次第上演。眼看日高三丈,茶过几道,仍不见帝后驾临,席上众人茫无头绪,有的已在窃窃议论起来。若漪排在女宾末席,坐在她身侧的,便是被她私自领入的宣威将军夫人吕嫣。她略显紧张,间或偷觑吕嫣一眼,这个节骨眼上,帝后越是晚至,她越是觉得事有败露。吕嫣知她仓皇畏怯,心中冷笑不止,掩口低声对她道“莫要慌,专注看舞,一切依计行事。”
这边厢,妙弋已服过安胎药,换上皇后燕居冠服,晔晔照人地立在朱棣面前,他端视着她,眼中自然流露出倾心爱慕之色。蓦地,他想起妆台上那支鸾凰鬓钗来,随即取过,亲手为她簪插端正,关心道“皇后生辰普天同庆,可眼下你有了身孕,身子愈显娇贵,稍后生辰宴上,若觉乏力不支,便将这红宝朝外的钗头往前转动半圈,我一见你将蓝宝向前,就立刻罢了筵宴,送你回寝殿歇息。”
朱棣的体贴入微令妙弋暖心又暖意,她点头而笑,道“我听你的。”
正午时分,永乐帝后携手同至筵宴,列席宾客共祝皇后生辰之喜,盛赞帝后情笃意深。吕嫣从席间窥视殿上,所见尽是朱棣对他的皇后闭口不言也可宣之于众的深情。内臣贵眷滔滔不绝的恭维之言,舞乐名伶层出不穷的演艺绝技,更无一件可入得他眼中心上,他满心满眼都好似被妙弋占据。吕嫣妒恨万分,她恨荆韬,恨朱棣,更恨徐妙弋,凭什么她成了万众仰望的皇后,多少年过去,她越加雍容尔雅,仍在独得朱棣的偏爱专宠,而她吕嫣却家道中落,成了一个可悲的弃妇!她越想越气恼,将手按放在藏匿折扇的衣袖上。
喜欢凤鸾华章请大家收藏凤鸾华章本站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