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冒着雨、踏着水,往正殿冲。
一群丫鬟嬷嬷跟在后头追,她们想要大声叫住,又怕惊扰了皇帝,丢了性命,只压着声音喊“公主慢些”、“不可进去”之类。
皇帝瞧见落汤鸡般的温宜,火气陡升,“都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皇阿玛,福沛哭,一直哭哭,要额娘亲亲,她们说额娘病了。”
温宜小小一只,仰头看着皇帝,泪珠儿滚滚,一抽一吸,“皇阿玛,额娘、额娘怎么了?”
皇帝看到温宜,想起自己刚失去的四公主,一颗心像雨珠摔在琉璃瓦上,七零八落,一片稀碎。
世兰已经失去过孩子,而今醒来,再闻噩耗,也不知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他蹲下身,伸手将温宜眼泪拭去,哄道“温宜乖,额娘没事,你额娘累了,正在睡觉,明儿就能好,温宜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淋雨病了,额娘会心疼的。”
皇帝怕扰了年世兰,将温宜抱出去。
想着福沛哭了一下午,外头又是风又是雨,不好叫乳母将孩子抱来,皇帝有心过去,又怕世兰醒来见不到自己,心里难过。
一时陷入两难。
孩子毕竟年幼,皇帝让温实初先去偏殿照看。
年世兰醒来瞧见皇帝,像是并未现自己孩子没了,她弯唇一笑,那毫无血色的面容更显惨淡。
她的右手摸到左手腕上,皇帝一把握住。
“世兰,你醒了?”
年世兰愣愣望着皇帝,仿佛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孩子……”
“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皇帝瞧着她那一翦秋水眸含了泪,泫然欲泣,似受了天大委屈,又强忍着,心疼不已,“世兰。”
他想说些什么,声音被哽咽住。
年世兰抽回手,侧身的同时,豆大的泪珠滚落,被子里的身子缓缓蜷了起来,她双手攥着被子,捂住自己的嘴。
什么话也不说。
皇帝的眉头蹙成山,几次开口不能。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年世兰低下头,干脆将脸也埋起来,“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小公主,是我对不起皇上。”
皇帝一颗心浑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生拽下来,放到火架上烤、油锅里煎。
哪怕她同自己哭闹,逼着自己为她主持公道。
自己也不必难受至此。
颂芝端来汤药,“温大人吩咐,娘娘醒来需将药先喝了。”
皇帝坐到床头,哄着要将她扶坐起来,年世兰只抱着被子,“孩子都没了,还喝什么药?”
“世兰,你别这样对自己,孩子没了,等你养好身子,我们以后还会再有的。”
若早知有此一遭,他断不会叫她怀孕。
皇帝心如刀绞,自责不已。
颂芝端着药跪下,哭着道“娘娘,身子要紧。”
皇帝怕她一直捂着,会将自己闷坏,用力将被子扯下去,将她掰转过来,“你若觉委屈,尽可大声哭出来,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年世兰倔强摇头,“臣妾伤心,皇上会更伤心。”
她死死咬着唇,努力控制自己,不吵不闹,却不能控制眼泪。
皇帝将她搂进怀里,被摔碎的心,好像又被人狠狠跺了两脚。
他不停重复着“怪我,都怪我,我早该杀了贱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