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当值不当值的太医齐聚翊坤宫。
每一位太医把完脉,都默契后退去殿中跪着。
无声是最好的回答。
炭火已灭,寒气自脚底爬进每个人的骨头中。
总要有个人给皇帝明确的回复。
众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温实初被推了出来
“皇上,皇贵妃娘娘已无脉息。”
“放肆!皇贵妃分明还活着,怎会没有脉息?朕离开皇宫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会没有脉息?”
“庸医!一群庸医!”
温实初硬着头皮道“娘娘生完八阿哥,身子尚未完全康复,小产以后更是亏空厉害,入冬后染了寒气,全靠汤药撑着,原就……”
“你胡说!她若有事,你们为何不一早来禀告?!”
“皇上息怒,皇贵妃娘娘说太后薨逝,国事纷扰,皇上久病初愈,娘娘再三叮嘱,不许禀告皇上。”
皇帝呢喃不肯信,“不,不可能……”
温实初为了让皇帝接受事实,不得不继续道“依微臣愚见,娘娘私下里还自己用银针改脉,她的情况甚至比微臣所知,更加糟糕,病痛侵扰,难以忍受,所以才……”
是有多难受,才会逼着你服毒?
皇帝将她抱起来,将脸埋在她间,痛苦道“我整日只想着将你留在身边,从未想过,你过得这般痛苦……可是你、你为何这般狠心,连一句交代也没有,就走了……”
他一时自责,一时又怪她,一时又十分委屈。
“你甚至不肯见我最后一面,为什么?”
“你是在恨我吗?”
皇帝亲亲她的额头和脸颊,“世兰,你醒醒,你不是想出宫吗?我带你出去,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牢笼……”
“世兰,是我啊,你睁眼看看我,我回来了……”
他一遍遍呼唤着,可无论再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同样赶了一夜路的苏培盛,此刻也终于过来,瞧见皇帝抱着年世兰,扑通跪下,“皇上,您节哀啊。”
“苏培盛?”
皇帝看向苏培盛,喃喃自责道“世兰病弱,朕却一心办理机务,未及留心商榷诊治,凡方药之事,悉交于太医,以至耽延、渐次沉重,朕心甚疚……”
皇贵妃抱恙,不交于太医,又该交于谁?
即便纯元皇后过世,皇帝也未曾如此失魂落魄,苏培盛老泪纵横,“皇上,这不怨您。”
“去把皇后的宝册金印拿到翊坤宫来,替朕拟旨,朕要封皇贵妃为皇后。”
“皇上……”
皇帝瞳孔失了焦点,像是自言自语,道“不,她不稀罕这些了。”
“她不喜欢朕去别的地方,你去传旨,遣散后宫,将所有人都赶出去。”
他歪着脑袋,脸贴着年世兰的,双目无神道“世兰,你听到了吗?以后,我只有你一个。”
“皇上,让娘娘安息吧。”
苏培盛话音落,众太医齐声重复“让娘娘安息”,浑厚的声音无疑是在逼着皇帝认清现实。
颂芝带着宫女进来,领头的两个,一个手里是冒着热气的水盆,一个手里是惨白的寿衣。
皇帝乍一瞧见,怒火中烧,他砸了盆、撕了衣,拔刀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碎片将地面铺白,和琉璃窗外的雪光呼应着。
“下雪了,世兰,你不是说,要我陪你一起去搜集竹叶上的雪水吗?你不是说明年要跟我一起在露华浓品茶吗?你还要教福沛射箭,还要送温宜出嫁……”
皇帝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口,试图让她重回温热,徒劳无功让他愈绝望,“你就算恨我,也舍不得孩子,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