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躲在后院小菜园侍弄菜地的周兴元听见周兴然的声音,内心十分恐慌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周兴然面前。
周兴元低头喊了一声:"哥。"
周兴然看着面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内心五味杂陈。
"我走之前是不是跟你再三强调,照顾好家里、照顾好家里,有事就跟我写信。要是你怕来不及,去小文的学校找她也行,找到她,让她给我打电话也行。是不是和你说过了?"
"是。"
"家里弄成这个样子怎么没跟我说?"周兴然生气,"爹娘、奶奶不舍得吃喝,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饿肚子?家里粮食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都长这么大了,有点主见,粮食是省下了,人一个个都饿倒了,那存的粮食有什么用?是给谁存的?"
"我知道,你怕把粮食吃没了,但是吃没了咱们再想办法买,就算买不到粮食,去啃树皮,你吃饱了也能比人家多啃两口。都这种情况了,还是先顾好今天,再想明天的事吧,兴元,我希望这些年教你读的书没把你教傻。"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荒年背井离乡逃难的人,难道是懂得存粮的人活下来的多吗?不是的,是体格健壮身体好的,把自己喂壮了,即使粮食没了,去抢别人的也能活下来的,而那些把自己饿的半死不活空有大量存粮的人就是被抢的。
"阿然,阿然,你别怪他。"李琴美不知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她整个人瘦的跟个纸片一样,脸色苍白,扶着门框都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娘。"周兴文赶紧过去扶住她。
李琴美借着周兴文的力气走到周兴然面前:"不怪他,他一个小孩,家里的事他做不了主。是我和你爹的错,我们光想着省粮了,不想一下省的太狠,就。。。。"
李琴美眼里也带上泪花,她想起流掉的那个孩子就心痛:"可是,不省不行,村里已经没有多少粮种了,明年肯定也种不出多少粮食,也不知道这饥荒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荒年越往后越难捱。。。。多少人都是荒年马上就要过去了饿死的。"
"娘知道你本事大,但是也不能把所有事都推到你身上,爹娘还能扛,兴元要给你写信的,是我没让寄。"
其实,李琴美是想着周兴然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不能什么都靠他,在两方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情分这种东西越用越少。就算周兴然是亲生的,一直索取,也得跟家里闹掰。
现在就是周兴然属于上位者,他去了都,考了大学,有一个光明的前程,李琴美看的很清楚,周兴然是不打算回来的,他打算留在都。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一门可有可无的穷亲戚,越用越少的情分。
李琴美怎么舍得把这么珍贵的情分用在这种"小事情"上,她还有这么多个孩子待在村里。这么多年,她也想开了,地里刨食是真的不安稳。
要是。。。要是周兴然肯帮帮忙。。。
周兴元突然挺直腰背,抬头看着周兴然:"大哥,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随便。"
哥哥姐姐都出去了,他这两年承担起"大人"的角色,年龄越大,他反而变得越沉默了,也不像以前那么幼稚了,知道大哥对这个家付出多少,知道的越清楚他反而越自卑,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却不知该如何调节。
被这两人一打断,周兴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到周富章和两位奶奶回来,看着家里这一个个皮包骨头的样子,周兴然做主,弄了一锅稠粥,大米、黄豆、黑豆一股脑的往里放。
等众人吃完饭,周兴然说:"我知道爹娘的意思,不想在村里太过惹眼让别人知道咱们家里有存粮,也不想到饥荒后期没有粮食吃,但是一切都要在保证自身健康的前提下,可以省着吃,但没必要饿死自己。"
"我打算去市里找找我同学,托他的关系在弄点粮食回来。"
周富章眼前一亮,忙问道:"用我跟着你一起去吗?"
"不用。"
第二天,周兴然出门时,李琴美塞给他五十块钱:"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咱们也不强求。"
周兴然没有推辞直接接下了,出门又看见周王氏等在门外。
周王氏看见他,直接塞给他一把毛票:"求人家办事,多给他们塞点钱准没错,现在粮食贵,买不回来就算了。"
"奶奶,娘给我钱了,我不要你的钱。"周兴然连连推辞。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周王氏强硬的把钱塞到周兴然手里,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自由集市上卖粮食的很少,一个个都还是天价,周兴然索性去了怀山县的黑市。
其实黑市一点都不"黑",它由一批人掌控,秩序井然,在一个死胡同里面排着队买东西。
周兴然从空间里找出一件他以前的破烂衣服换上,又给自己带了个斗笠,拿了半匹粉色的细棉布、十斤白糖、十斤红糖,外加周王氏那把毛票换了两袋子粗粮。
就是一些红豆、黄豆、黑豆、高粱、玉米之类的,这两袋子三百多斤。
他一直等到半夜才回去,将粮食倒在周富章提前准备好麻袋里,又往里面掺了一些他以前买的大米和小麦,还有他这些年签到出来的花生豆子,因为他不需要偷摸补食了,倒是攒了不少,一股脑的全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