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盛当然不会回答这么没营养的问题,再说,他很清楚何蔚现在不是想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只是表达一下愤怒而已。
薛子盛指指前面一辆接着一辆来的不明身份的卡车:“快开车吧,等下这些人下来查车的话,骨灰你肯定是带不走了。”
何蔚冷笑:“别说我,你自己手里不也拿着一包吗,要带不走,你肯定也带不走。”
老实说,乱世人胆大,以前做坏事的后果严重,大家都会有些顾忌;现在是连何蔚这种长在春风里的阳光男生都已经有些死皮赖脸了:偷拿骨灰罪不至死,被抓到最多就是带不走骨灰,对人是没有任何办法的。现在大家都忙,谁也没时间教训你,至于抓起来,那对于很多人来说简直求而不得,至少管饭管水啊!
所以现在大家都不抓了,都乱了,短短几个月,人们的认知就变成这样了。
何蔚虽然气的牙痒痒,但是还是只能按照薛子盛的建议赶紧把车开出去,毕竟陈小山的骨灰是一定要带出去的。
果然开出来没多久,薛子盛就指指后视镜:“开始关门了。”
何蔚放慢速度一看,后面的卡车上下来一队队穿着制服的人,这制服说不清是什么机构的,有蓝色,有白色,有绿色,当然最多的还是迷彩的,不过迷彩离远了根本就分不清,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种迷彩。
临时火葬场的大门已经被缓缓关上了
,开始有迷彩服的人站在门口,里面原本跟何蔚、薛子盛一样因为各种原因进去的非工作人员,现在都意识到部队,急着出来,但是被拦住了,只能老老实实排队,似乎是在等待检查。
何蔚伸手摸了腿上的纸包,有些郁闷:“谢谢提醒。”
薛子盛“呵”轻笑一下:“不谢,我也是想蹭你的车,不然也跑不出大门。”
何蔚郁闷的就是这点,薛子盛说话永远不会拐弯抹角,但是也不会实话实说,他只说他想说的部分。虽然每次他都直接表达他要你做什么:问军队关系、接电话、开车……但是总觉得这种交流有什么地方不顺畅,始终摸不清他这人到底想怎么样。
快到学校的时候,薛子盛看了看前面的路说:“往右边那条路开吧。”
何蔚非暴力不配合:“我要直接回学校。”
让你蹭车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只想回学校,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你而去别的地方的!
何蔚忿忿地想。
薛子盛没说话,一直等到何蔚开到岔路口的时候才说:“右边有一块适合做墓地的地方。”
刺耳的刹车声在黑夜里面响起,何蔚自己踩的刹车,都还是被安全带勒得快要吐血,车停稳何蔚怒视薛子盛。
薛子盛继续自言自语:“学校里面还有不少人,放骨灰肯定会被人发现,发现之后别人会怎么对骨灰呢?”
何蔚脑袋跟着薛子盛的话语想,他也清楚,现在还不知道
高温焚烧到底能不能让病毒灭活,大部分人还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现在白天的温度基本都在五十度以上,太阳直射的地表温度能到六十度,这种情况下新型流感病毒还能传染得这么快,高温真的不一定对病毒的活性有抑制或者杀灭作用。
如果在学校里面埋骨灰,真的说不定会被人挖出来扔到更远的地方。
薛子盛继续说:“如果埋在山上就不错,尤其是树下面。”
何蔚问:“你确定那个地方真的很好?”
薛子盛微微弯起嘴角:“我之前远远看过一回,今天再去看看。”
何蔚皱着眉看油表:“油不够了,你那地方有多远?”
薛子盛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开车,我给你找油。”
何蔚也想去看看,毕竟他不能带着一大包的骨灰上路,举办完葬礼之后,还是要找个地方埋下陈小山的骨灰的。
他不想让陈小山被随便丢在一个地方。
山路狭窄不平,开到一半两个人就下车步行了,薛子盛一路上话没以前那么多,目的明确地往最上面爬。
何蔚体力不错都觉得有些吃力,薛子盛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虽然中间不停喘气,但是竟然还是一路不休息的上到了山顶。
到山顶了,薛子盛靠在树上喘成狗——当然,这是何蔚心里的想法。实际上薛子盛只是胸口起伏快速、呼吸急促而已。
何蔚到底身体素质还是要好点,休息了一会儿就从山顶往四处
看,他现在想起来了,以前还爬过这座山,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陈小山的骨灰放在山里。
想想,陈小山以前也一起来过,还说这里很像老家的山,只是山上果子没那么多。而且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校大部分的景观,陈小山很喜欢这里。
何蔚拎着陈小山的骨灰,有一面已经被汗水略微沁湿了。
现在站到山顶看下去,汜城理工大学的方向只有零星的几点灯光,以前看下去,整栋整栋的楼都是灯火通明的,学校大门外还有很漂亮的彩灯照在“汜城理工大学”几个大字上,从山顶都能认清。操场上也有很大的射灯,能看到有不断移动的人影。
那才叫人间。
而现在,整个区域是一片漆黑,漆黑中透出来的零星灯光,照不到周边任何一点地方。
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没有灯光,没有人气……
何蔚不知不觉心里酸涩难忍,站在山顶上看着汜城理工大学,回想这段时间的日子。
学校里除了降温设备开着,已经全面限电了,其他所有非必需的照明、景观的电都停用了。
机房、无线网络和电脑需要用电的,也变成了限时限量供应。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网络不能时刻连上,学校偶尔开放的时候要拼命去找插座给手机、电脑、小台灯充一会儿电,充电的时候才能搜索到网络,看看网上的消息。
吃的也越来越少,学校的景观花果,没
枯死的,都被摘走吃了,枯死的,也被人砍下去烧火做饭了。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