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大将军打了胜仗,是咱们茂国的英雄,说……”连枝吞吞吐吐,似乎说不出口,“说老爷年纪大了逐渐失势,几次被圣上当面驳斥,大少爷撑不起宰相府往后的光景,荣家配不上大将军府如今的荣耀。所以……大将军才不登门,夫人也不受宠,只是做一做样子。”
我对朝中事务十分陌生,即便在梦里也不清楚父亲的状况。
但仔细回忆,兄长满腹经纶,的确没有受到圣上的重用。在往后的五年里,宰相府逐渐失势,确是事实。
否则我被盛家构陷,累及父亲与兄长,又怎会无人帮衬。
“外头的人知道的倒是不少。”酒劲过去,再吹凉风,便觉得冷。我轻抚胳膊站起身来,量着步子往屋里走,“你是怎么听到的?”
“在街上听了一些……”连枝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语气里透着忧虑,“在府里也听了一些。”
我受不受宠,外人哪里知道。
外人看见盛青山的好戏,只会以为我们夫妻恩爱。
能知道大将军没有陪我回门又不真宠我的,只能是这府里的人。
心下有了盘算,我安慰连枝,“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清者自清。你莫要冲动与人起争执,回来告诉我就是。”
“夫人听了不生气吗?”连枝伸头打量我。
若是梦里的我,一定会气恼委屈。堵不住别人的嘴,也帮不了父亲兄长。甚至可能还会希望父亲兄长能够为我争口气做些让人惊叹的大事。
现在,不了。愤怒难过没有任何意义,我到死都没能求来盛青山一丝怜悯。我只希望自己能为父亲兄长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
蓦然想起白日里盛青月笑话我身为辅嫡女没有城府,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可不是吗,过去别人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梦里也是被牵着鼻子走。我从不愿意揣度别人的心思。总以为我待人如何,别人也会如何待我。
我的一片赤诚换来什么。
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我抱着胳膊,抚平忽然炸起的汗毛。
既然不能将心比心,那便学一学盛青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没有错。
思及此心中豁然开朗。
*
一夜好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荫洒进屋里。
正落在我的手心。
连枝一边为我梳洗一边絮絮叨叨:“今天也要去军营,夫人可想好要穿什么?昨日您下车的时候,那些士兵都看呆了,我瞧着有一个连下巴都没合上。”语气里充满了得意。
“哪有那么夸张,”我随手拿了一簇粉色的绢花插在头上又摘下,对着铜镜说道,“别太打扮了吧。那里本也不是争奇斗艳的地方。只是送些吃的就回来了。打扮太过,容易引人闲话。”
连枝愣了愣,停下手中挽髻的手,略一思索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奴婢记得您有一身和青萸小姐类似的衣裙,要不就穿那件?”
简简单单,落落大方。正合我意。
头也像青萸那样束起,只添了一只精巧的冠。
“你今日这番打扮显得精神。青山见到,一定欢喜。”请安时,老夫人上下打量我,眉开眼笑,“这样就对了,投其所好,才能拢住男人的心。”
我本不是专门穿给他看。
但老夫人这样说,我没必要反驳,“儿媳明白。”
不知是不是昨晚喝酒的缘故,盛青月和盛青萸一个也没见着。
我还有事,不便自去。就差灵卉去问问情况。
“夫人最近常叫灵卉做事。”连枝看似随意地说道。
“她不怕吃苦,也不像是爱嚼舌根的人。”我一边走一边解释,“用起来比那些机灵的更省心。”
连枝表情如常,“夫人要是愿意用她,把她提到房内伺候如何?”
我脚下一顿,狐疑地看她,“好好的忽然提起这个?”
因为大将军不常来,往日房内伺候的只有连枝,我以为她对灵卉另有看法。
“院中那几个丫头,见您用了她几次,总拿她说笑,还叫她做分外的事。”
“那你怎的不管?”丫头们除了林嬷嬷,就是连枝管着。
“我也不能时时看着啊。”连枝满脸无辜,“再说她自己吃亏也不生气,我也不能硬为她出头。”
我心道,就算让她在房内伺候,若不懂反抗,也还会被人欺负。
便说,“再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