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寿城其他贵女,我的嫁妆只算平平。
不算盛家的产业,我出嫁时母亲为我添置了四处良庄。父亲位及宰相,但为官清廉。这四处良庄比起其他兄弟姐妹,已是优渥。我心知父母对我优待不只因为我是嫡女,也因为我嫁的是将军府,不想让我在婆家叫人看低。所以这些年我心怀感恩,从未与她人攀比。
交于我时,母亲只说保我衣食无忧。因年年都有进账,我深入简出,花销用例钱就已足够,所以也没有重视。
但从盛青萸刚刚的话想来,这些庄子里的猫腻比我想得要多得多。
正想着要怎么去庄上抓住偷吃的耗子,连枝神色慌张地跑进房中,髻都松散了。
“怎么了?跑得满头大汗。”我放下手中的书册,迎上前去,“可是查到什么?”
连枝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仍在院中忙碌的灵卉,凑近我小声说道:“夫人说的对,那灵卉果然有问题!”
我心中一紧,揪起了眉头,“这么快就查到了?”
连枝一边用衣袖扇风,一边说道:“刚我问林嬷嬷,最近可有人请假出去。林嬷嬷说,只有灵卉出去了两次。我问她出去干什么?林嬷嬷说好像是去买什么东西,回来包的严严实实,没看见是什么。”
仅凭这些并不能认定灵卉投毒。
我望着院中忙碌的身影,满地斑驳的阳光,将人晒得满脸通红。
“都在上工,我就回屋子里找了找……”连枝瞥我一眼,似乎也知道这样太冒险了,声音越来越低,“她包袱里藏的全是药。”
“药?”灵卉每日都在院中伺候,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我愈疑惑。
连枝重重点头,再次瞅向外面,语气慎重,“我捏了一小把给大夫看。大夫说像是用来滑胎的药。连忙就跑回来了。”
滑胎?府中只有蓝凤秋有孕,这药难道真是要给她下毒用的?可蓝凤秋在梦中并非小产,而是食物中毒浑身丘疹。
难道又是因为我的变数,让灵卉改变了主意有了更加可怕的想法?
“现下怎么办?要将灵卉抓起来吗?”连枝表情复杂,语带犹豫,“苗人杀了她全家,她恨苗人是人之常情,况且蓝姑娘的肚子好着呢……”
我强作镇定,看着门外。
梦中我对灵卉并没有特别的印象,若不是死后看见她独自为我收殓,甚至不会记得这个丫头。再若不是早上问起,也不会知道她与我有过一段因果。
在我眼中,她可能是迟钝的木讷的,也可能是隐忍的勤恳的……那她会是一个处心积虑要报仇的人吗?我不确定。
我不擅揣度人性,却也知道不可以管窥豹、以偏概全的道理。
她在我院中自是一个好丫头,出了这个院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敢保证。
“去叫她来。”我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深吸一口气,“问一问就知道了。”
*
连枝虽有些错愕,但还是听话叫人。
我坐在桌旁,看着她俩在院中交谈,然后一齐走进来。
“夫人。”灵卉仍是恭恭敬敬。
我仔细打量她的容貌,在回忆中搜寻她三年前的模样。但记忆中关于那事我只记得自己怎样应对三皇子的难,并没有认真瞧过她。
能对上的只有一个瘦小孱弱的身影。
“夫人?”灵卉被我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试探地又唤了一声。
“啊,”我反应过来,“早上说起三年前,我与连枝回想了一下,确有其事。没想到你我还有这样的缘分,你一直就在我身边。”
灵卉闻言双膝跪地,深深地向我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感激夫人救命之恩。”
我示意连枝将人扶起。
灵卉眼圈微微泛红。想必这些年她一直在等我认出她来。只有我认出她来,她才能堂堂正正地给我磕这个头,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我心下稍宽,柔声道:“不知你这些年在府中过得好不好?”
“都好。”灵卉回的干脆,丝毫没有犹豫。
我想起连枝说的那些事,语气关切,“可有人欺负你吗?”
灵卉摇头:“没有,大家都待我很好。”
期待与我相认,却没有要我撑腰的念想。我望向连枝,若有所思。
“你……寻常都做些什么?”我旁敲侧击,不好直接开口问那些药的事情。
灵卉有条不紊地回答我每日在院中的工作。眼神坦荡,神态自若。
不知不觉似乎脱离了之前迟钝木讷小心翼翼的印象。
“休沐的时候呢?”想起那些滑胎药也有可能是别的用处,我又补充道,“这些年,可寻到可以依靠的人了?”
灵卉看着我,仿佛在猜测我的意图,良久,语气诚恳地说道,“休沐的时候也在院中。除了夫人,灵卉没有其他重要的人了。”
我看着灵卉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端倪。但她没有一丝心虚或者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