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一早,朱植召集千户以上将领开会,研究下步行动方案。
朱大能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放了一炮:
“王爷,根据阿扎失里所言,元主脱古思帖木儿现在躲藏在贝尔湖以南,距圣水山只有六百里,骑兵急行军两天就可抵达,加上战斗,一往一返不过五天时间。”
“我建议,大军干脆撇下辎重,明天由我带领左护卫九营步骑,远程奔袭贝尔湖,对元主来个斩行动,这样回去还不影响春耕。”
濮玙最近跟辽王学习了不少东西,也有自己的想法,马上说道:
“王爷,本将支持战决。但元军尚有数十万人众,如果仅靠左护卫步骑不到四千人突袭元军大营,风险太大。”
“我建议,不如按照辽王殿下上次在黄龙府反杀赖腊武之法,先由朱将军率领四营骑兵突袭元军大营,引诱元军追击。本将愿意率领两营步兵在五百里外接应,平安将军再率三营步兵在四百里外接应。大家边打边退,退到三百里外时,辽王殿下再率车兵杀出。不愁不杀他三、两万元军精锐。”
濮玙虽急于为父报仇,支持朱大能的战决,但受上次辽王在黄龙府之战的启,又把朱大能的计划完善了一下。
应该说,濮玙小侯爷这战场学习能力还是挺强的。
朱植心里给濮玙点了个赞,后生可畏!
但是,他心里考虑的更多。
贝尔湖周边仍然有方圆数百里的草原。根据后世记载,天元帝四月上旬在湖的东北方向,阿扎失里又说元主前几天还在贝尔湖的东南方向。
显然,元主在不断变换位置。
如果过几天,元主又跑到湖的北边甚至是西边呢?找人可得好几天啦。
而且,天元帝此时汇合各路残兵败将三十万人,少说也要绵延上百里,挑挑拣拣,还是能凑出五、六万精锐骑兵的。
明军无论是四营精骑还是九营步骑,杀进去容易,要是想全身而退却很困难,根本没有后面逐次撤退,来一个反诱敌深入的机会。
何况,听阿扎失里所言,那个老六赖腊武,已经成了元朝太尉,深得天元帝宠信。
赖腊武和明军屡败屡战,深得避实就虚的用兵精髓,每次都滑得像泥鳅。这可是后世史书没记载的。
赖腊武已经上过一次当,不可能再上第二次当,说不定现在正憋什么坏招哩……
辽王没有对濮玙的建议没有作出正面回应,只是看了看朱大能的副手平安。
平安作为将门之后,自从跟了辽王之后,内心十分渴望一战成名,却始终没有得到张石、朱大能和火真那样充分的露脸机会。
尽管如此,平安始终不急不躁,一直保持沉稳低调的风格,看到辽王瞅向自己,于是缓缓说道:
“王爷,我以为,大军还是不能轻敌冒进。理由有三。”
“一是敌情不明,至少要等摸清元主位置才能再谈进军。”
“二是粮草不继,至少等盛千户再从红城子再运来三千石军粮,大军才有保障。”
“三是此次北伐,辽东军只是作为偏师,作战上还是应以配合主力为主,等和蓝玉大军联系上再谋划整个行动。”
应该说,平安的意见还是相当稳重的。
但是他很快就遭到濮玙的攻击:
“你这是怯战。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说好听,你这这叫老成持重,说不好听,你这是消极避战,坐失战机。”
“你难道忘了汉武帝时的马邑之战吗?当时的汉将王恢建议在马邑设伏袭击匈奴,当匈奴识破汉军计谋提前撤退时,他却不能抓住机会动进攻,眼睁睁地看着匈奴主力从容撤退。”
“你再看看冠军侯霍去病,每次作战都是兵行险棋,剑走偏锋,不拘古法,斩获甚至过了其舅舅卫青。”
平安座下的千户柳升马上站出来支持平安,说道:“兵者诡道,不可不察。濮老将军在黄龙府老马失蹄可是前车之鉴,难道你这当儿子的这么快都忘了吗?”
柳升之言虽有道理,却揭了濮玙的伤疤。
濮玙也不过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下子就窜到对面,打了柳升一拳,柳升也还了濮玙一脚。
二人便在辽王中军大帐里面撕扯起来,一个诸葛亮会竟然开成了武林大会。
辽王哭笑不得,只好让朱大能和平安赶快把二人拉住,然后皱着眉头喝斥柳升:“濮大都督为国捐躯、忠勇可嘉,乃我大明武将楷模,朝廷特进封乐浪郡公,难道是你柳千户可以妄自评价的吗?”
柳升原是盖州卫叶旺指挥使手下一员猛将,去年在盖州城立下大功,左护卫成军时经叶望推荐,到朱大能手下当了后军千户,平时也是有些傲气的。
但听了小辽王的喝斥后,他只好双手向前一扬,对濮玙说道:“裨将以下犯上,冲撞伯爷,多有得罪。”
朱植接着又训斥濮玙:“这行军打仗如同走路,每到岔路口,总是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还各有各的道理。理不辩不明,争论一下,吵一下,都是必要的。就像去年东征时,我和武定侯爷在红崖子为东征还是北伐还不是吵了半天?武定侯爷可是我的舅舅,也没有动手打我啊。你身为侯爷要懂得以理服人。否则,今后如何带兵?”
辽王这么一说,濮玙也冷静下来,赶紧对着柳升赔了一礼。
军人豪爽,互相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算揭篇了。兄弟有仇不过夜,以后谁也不能再提。
但大家都感到辽王是在和稀泥,心道:“是战决,还是稳扎稳打?你这个主帅总得拿出个主意来吧?”
众人以为,辽王毕竟是年少气盛,可能象当年的冠军侯霍去病出击匈奴一样,倾向于战决。何况先提出斩行动的就是他最看好的朱将军。
让人没料到的是,辽王让濮玙和柳升相互道歉后,小手一挥,就宣布散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