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的厅堂内,林碌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跳了一跳。
“那穷和尚若真有本事,早就被大人请回家中供奉了,或者坐镇寺庙当了方丈,何必惨到沿街化缘,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还他娘的不祥之兆?家破人亡?你个贱女人咒我死是吧?”
那张大红木圆桌上,摆着数种山珍野味,菜、汤香气散而出。
好几房年轻漂亮的娇艳美妾坐成一圈,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大声说话。
林碌鼓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道:
“高僧?老子明日就让缇骑画像搜捕,先打断那贼秃驴两条腿,再拔掉他的舌头,丢进水牢泡个四五天。
我倒要瞧瞧,他佛法有多广大,心肠有多慈悲,才能熬得住!”
他本来看见这雷电交加,雨势不减的恶劣天气,
就想着休息一天,明晚再去义庄。
却没料到,刚上饭桌,大夫人就说了一些触霉头的晦气话,惹得这位北镇抚司的百户大人很不高兴。
“我吃斋念佛也好,施粥救人也罢,都是为你、为这个家赎清罪孽。
这些年,老爷你害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莫非心里没个数么?”
大夫人双手合十,面色平静说道。
砰!
林碌猛地起身,一脚踢翻宽厚的圆凳,那张胖脸狰狞,恶狠狠道:
“我害了什么人?做了什么孽?啊!你倒给我说个明白!
这世道不就是当官的使唤没功名的,有钱的瞧不起没钱的,出身好的踩着泥腿子?
此为天理公道,自古皆然!
我费尽心机当上百户,捞点油水,摆摆架子,让我爹生意做得好些,怎么了?任谁不会这样?
就连庙宇里泥雕木塑的神像,他们也不是无欲无求,他们也惦念着香火!”
大夫人闭目不言,充耳不闻,一昧低头念佛。
林碌胸膛起伏,瞥了一眼外面昏暗的夜色,
极力克制住一掌打死这个婆娘的那股杀心,冷哼道:
“若非你是我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原配、妻,老爷我早就执行家法把你埋了填井!
还作孽?没我使劲捞钱,你住得起这么大的宅子,穿得起绫罗绸缎,还能有丫鬟婢女侍候?不晓得世道险恶的蠢婆娘!”
大夫人仍旧没有睁眼,声音淡淡道:
“当年老爷没当上百户,还是个杀猪屠户,与三四户人家窝在太安坊的破烂胡同,我也从未抱怨过一句”
这话一出,林碌似是被触及痛点,陡然怒喝道:
“住口!什么杀猪屠户!今时不同往日,我是有官身的老爷,北镇抚司的百户大人!
来人,把大夫人送回房,你要再多说半个字,我稍后就写一封休书,自己滚回娘家!
还破烂胡同?那是什么腌臜地方,没见识的蠢婆娘!”
等到大夫人被拉走,几房美妾连忙凑上来软语安慰。
林碌不耐烦的摆手道:
“都滚下去!还有,小环你乖乖洗干净去老爷房间,等我回来享用!”
紧接着,他摸了摸揣在怀里的赤火令,吩咐婢女拿一把大伞过来。
“下那么大雨,老爷怎的还要出门巡街?”
老迈的管家守在大宅门口。
“那婆娘说今晚入夜不宜出门,老子偏不信邪,正好找几个阴魂邪祟撒撒气!”
林碌抖了抖那身赤色飞鱼服,阴沉着脸走出府邸。
豆大的水滴倾泻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溅起一片湿润雾气。
“九爷要往哪里去?外面大风大雨的,好歹带把伞”
木门敞开,安老头缩在角落里忍不住说道。
“有刀即可,何须撑伞。”
纪渊大步踏动,头也不回,直奔北镇抚司衙门。
程百户身上,还有强血、内壮、勇武三条命数,可以给自己拓印。
炼化完毕,再杀林碌也不迟!
“孤家寡人的,连把油纸伞都不备着,万一淋病了谁来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