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急得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她最是会察言观色的,能看得出来,连大将军的儿子舒公子都对这位逸公子毕恭毕敬,想必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这些都是她不敢得罪的人,偏偏这个新来的蓁蓁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妈妈想了想,保命要紧,一跺脚,拉着红叶和青儿走了出去,却又不敢走太远,只能在门口的不远处提心吊胆地守着,盘算着倘若这位公子真的一气之下杀了人,她也得帮着收尸不是!
逸公子向蓁蓁伸出了手,又说了一遍:“过来。”声音又放轻了些,全然不是对妈妈那样。
蓁蓁仍旧木着一张小脸,缓缓起身,向逸公子走去。白皙的皮肤泛起了一丝红晕变得更加晶莹剔透,身上还带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潮气,闻上去有些干花的味道,再细闻,又有一只若有似无的馨香。
也许是怕惊到她,逸公子放下了手,问:“叫什么名字?”
“蓁蓁。”
“蓁蓁?”逸公子重复这两个字,思索着,又问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蓁蓁?”
蓁蓁抬起头,看着逸公子淡淡地回:“是。”
逸公子又问:“认字?”
“认得些。”
“上过学堂?”
“未曾,娘教的。”
逸公子垂下了头,原本已经松开的拳头又握紧了,又问:“看来你娘是读过书的,女子读书,家境应该不俗,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蓁蓁一听此话复又跪下了下去:“公子需要蓁蓁做什么便直说吧!”
逸公子面色一凛:“此话何意?”
蓁蓁毫无感情地回道:“一场大火,爹爹只救出了我,他和娘还有要出嫁的姐姐都被埋在了坍塌的房子里,再也没出来。邻家大伯说要雇人找到爹爹、娘亲和姐姐的尸,让他们入土为安,只能把我卖掉。蓁蓁觉得,事未至此地步,但还是听了大伯的话。”
逸公子的手攥得更紧了,语气也冰冷起来:“说下去!”
“三月,家姐定亲,夫家请了一位在朝为官的贵人。四月,爹突染恶疾,大夫说是练功运气不畅所致,但蓁蓁认为是中毒。自此之后蓁蓁家周围总有陌生面孔出现,娘开始偷偷收拾行装,只是晚了一步,有了那场大火。”
“所以,你认为这些是本王所为。”
“蓁蓁不敢,只是想赌一把。”
“赌什么?”
“赌为什么只留我一人活着,赌火灾之后为何会有两拨人交战,赌原本十日的路程为何走了一半又转了方向蹉跎了半月之久。”
逸公子的心里动了一下,看向蓁蓁眯起了眼睛:“你也不过十岁,怎能看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蓁蓁看不透,公子留着小女的性命想必已断定小女还有用。这里狼窝虎穴,小女不想做违背心意的事,但也不想死,还请公子成全!”
旁边的舒桓之瞧愣了神,心里想着,高门大户的里的女子倘若她这个年纪正是在爹娘怀里撒娇的时候,就算生在普通人家,那也是懵懂不谙世事的,怎么就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中看出自己身入红楼是阴谋所致?他还没完全瞧明白呢!
逸公子半晌未语,只是用那潋滟的眸子瞧着她倔强的样子,而后迟疑着站起身来,拉起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蓁蓁直视着逸公子,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轻浮浪语,淡淡地说:“猜得到。”
逸公子看着蓁蓁,眼里似乎多了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他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柔若无骨,触手冰冷,在如今这一日暖过一日的天气里倒是太不寻常。他喃喃地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凉。”
蓁蓁依旧直视着逸公子,似乎在执着地等一个答案。
“手脚冷的女子,招人疼。”逸公子说着,挑起了蓁蓁的下巴,“这样想来,你也没来错地方,只要你乖乖听话,在这里,以你的姿色不怕没人疼。”
蓁蓁的视线缓缓移到了别处,她的嘴角微微牵起,似乎是想笑一下,却又不知如何笑,复又轻颦了一下眉头,仿佛某个字写得不好看有些不满那样。逸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观察着她的举动,借以判断她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蓁蓁微微向后前走了半步,停顿片刻后,突然伸手握住了桌上的茶盏,而后用力一摔,下一瞬,茶盏的碎片便对准了逸公子的喉咙。
“放肆!”舒桓之拍桌而起,连茶杯都跟着震了几震,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指向了蓁蓁。
两人身高相差颇大,蓁蓁一个转身,手未有片刻放松,轻盈地跳到身后的椅子上,将逸公子顺势一拉,藏到了他的身后,缓缓移出一只眼睛半张脸来。
“你想做什么?”逸公子感觉到了瓷片抵住喉咙的力度,一点都不唬人,仿佛下一个就会深插进去。在感叹这小女子冷静很绝的同时,他开始留意她的身手。
蓁蓁盯着越靠越近的舒桓之:“再赌一把,倘若真是你做的,那我也算为家人报仇了,就算我死了,也算死得其所。”说着,手上突然加重了力度,毫不手软地将瓷片往逸公子的喉咙中刺去。
逸公子这才明白自己轻敌了,举手去挡,两人身形悬殊,蓁蓁自是无法抵挡一个会武功的成年男子,眼看就要被他挣脱,但她却起了杀心,手上的动作仍旧狠辣未停,堪堪地将逸公子的脖子划破了一道口子。
逸公子一脱离蓁蓁的控制舒桓之立刻冲了上去。蓁蓁甚是灵巧,利用桌椅之间的空隙躲过了舒桓之几招,逸公子在一旁冷眼瞧着,捂着火辣辣不停渗血的伤口,在舒桓之即将擒住她的时候突然开口:“住手!”
舒桓之猛地收回剑,转身看着逸公子,瞪大了眼睛,满是不解。蓁蓁躲在一根柱子后面,露出的一只眼睛像受惊的野豹,凌冽、杀气十足,这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只有十岁的女子身上。逸公子心软了一下,命舒桓之出去。
室内就剩下了逸公子和蓁蓁两个人,两人隔着十步远的距离对峙着,逸公子的伤口已将帕子染红,这会儿血倒是止住了些许,只是疼得厉害。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隔着老远带鞘向蓁蓁扔了过去:“拿着,过来坐,远了瞧不清你。”
蓁蓁伸手接过匕,缓缓收回了眼中的杀气,在离逸公子最近的椅子上坐了。
“你爹娘什么身份知道吗?”
蓁蓁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他们的仇人是谁。”
“当今圣上。”蓁蓁面无表情地说。
逸公子皱了皱眉头:“慎言!总之,我答应你的要求,而你也必须要答应本王,如果哪一天本王需要你了,你必须义不容辞!”
蓁蓁起身,向逸公子跪拜下去:“谢逸王爷不杀之恩,小女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