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厌来了兴致,装而被拆穿的场面不好看,她并不觉得他有多少了解佟怀慕。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还没有对董事会其他成员多,这算什么了解?
“那你觉得小慕对你是什么感情?”这话确实够锋利的,让人有种直击要害的痛觉。
简厌很少这样说话,因为总有些冒昧。但这种质问方式可以减少对方思考杜撰的时间,比较容易得到真正答案。
“恨。”
当听到他这样斩荆截铁的回答,她心咯噔一下,着实吃了一惊。
“你……”
张口,喉咙里却塞了棉花似的,说不出话来。
佟瑞晓笑笑,神情不变,“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
他低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中落下一排阴影,遮盖住所有情绪,平淡的令人有些猜不透。
“这么明显的事我总归还是知道的,”他轻轻的说,“孩子对一个人的喜憎很容易看出来。他恨我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影响,也不能改变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他愿意的话恨就恨吧。”
闭口不提原因。
愿意恨就恨吧?
简厌心道,这是个父亲该说出的话?
自己的孩子恨自己,他不想办法解释和处理矛盾,反而顺其自然,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事情可不是小事!
佟怀慕现在性格阴郁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佟瑞晓的冷漠招致的。
而且他未来选择自杀,也离不了佟瑞晓这个父亲在后面做推手。
“佟先生,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吗?”
他点点头,“你问。”
“小慕为什么会恨你?你既然知道他有这种不对的想法,为什么不尽早解释清楚呢?一直让他误会下去,会导致他心理不能健康发展。”
“不是误会,确实是我的过错。道歉都是无用的,解释也只越描越黑。”他将目光投掷到车窗外远处的楼房。
鳞次栉比,像是一排又一排的鱼,随着车的迅速移动而游动。
“他妈妈病重时我在国外谈项目,赶回来那会儿已经咽气了。听王妈说,最后一场手术前她非要见我一面,拖着不进手术室。但我迟迟没回,她的手术延误,术中去世。”
最后一声长长的叹息,让简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能是他讲的太生动,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画面:
女人惨摆着一张脸躺在病床上,双目赤红,声嘶力竭质问消失的丈夫为什么不来看自己一眼,瘦弱如竹竿的双手爆发出一股巨力,死死握着栏杆,拒绝进手术室。
她几乎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心痛震颤,半天没说出话。
好容易能够开口,声音喑哑,“项目就那么重要?比妻子的命还要重要?”
“我不知道她忽然那么严重,不然就不会亲自去谈那个项目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一回想起那个混乱的场面,那一声声凄厉尖锐的叫声,头就开始痛。
“而且我跟她并没有感情,平时不怎么见面,也不会沟通。当时医院给我打电话说患者诉求要见我才肯进手术室,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但还是立刻就从国外往国内飞回。”
“同时我劝她先手术,有什么事术后到时候再讲。顶尖医生操刀,胰腺癌切除手术成功后还能撑一段时间。但她不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神志不清醒,一定要我回去。”
“路途遥远,私人飞机也要飞四个小时,根本来不及。”
“但手术是分秒不能耽误,我只能让医生给她打镇静剂,推去手术。没想到她情绪一下暴涨,几个医生按不住她摔下病床,继发性高血压引发脑溢血。紧急推进手术室,但抢救无效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