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曾赠予我几颗护身。”慕锦月不想多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含糊道。
“护心丹!竟然是护心丹啊!如此杨大就有救了!”
“这护心丹如今已经不传于世,何等珍贵,慕姑娘竟毫不犹豫便喂给杨大,当真是菩萨心肠!”
身边聚集的护卫不禁神色激动地低声议论,看着慕锦月的目光满是崇敬之色。
楚凌远于一旁听闻众护卫谈论之言,内心颇有感慨,一时笑而不语。
自幼时起他便随父亲在军中历练,对军队及将士们的感情自是非同一般。
楚凌远一直认为,若论情感之纯粹,便是行伍之人的血性最为赤诚。
将士们于战场上舍命厮杀是为保家卫国,为此信念甚至不惜粉身糜骨、马革裹尸,但抛却军人的身份不谈,谁人没有七情六欲,谁又不是血肉之躯。
热血之下,他们也会惊会惧,会伤会痛。
当将士们在战场上拼死一战之时,最想要的,最倚仗的,无非便是战有补给、伤有所医。
故而随军的军医们,往往可获得他们更多的真心拥护与尊敬。
经此一事,慕大姑娘已是获得了众护卫的真心认可,其仁心仁术、乐善好施之名怕是不日间便要传遍三军、蜚声京城了。
楚凌远心绪纷飞间侧身一瞥,便发觉一旁的楚凌夜面色有异。
楚凌夜仍如往常般形容淡漠,长身玉立、气质高清,冷峻的脸上无甚表情。
不相熟之人无法发
现其中端倪,但作为看着其长大、一向最了解这个弟弟的兄长,楚凌远却是轻易便发现了他的异状。
楚凌夜此时比平日面色更为凝重,眉心似时而紧蹙,又时而舒展,内心似乎经历着什么巨大的起落般,似喜似忧。
“阿夜,你怎么了?”
楚凌夜并未理会兄长的悄声关心,只动作僵硬地协助着慕锦月处理伤患。
抑或者说,他此刻一颗心如在狂风骤雨般飘摇不定,根本没有听见楚凌远之言。
他偶尔神色不明地看向忙碌的慕锦月,又似怕被其发现般,视线只略一停顿,便掠过杨锦月与周边人等,远远落在别处。
事实上,从慕锦月衣领被那侍卫扯乱、他无意中瞥见慕锦月颈上的梅花形状胎记开始,他便如遭雷击般,头脑浑噩无法思考、一时心绪如麻。
那朵粉红色栩栩如生的梅花胎记,不断在他眼前闪现回放。
是她吗?
慕姑娘……竟是她吗?
楚凌夜目光幽远,思绪逐渐被拉回到了六年前,那个他在心中珍藏多年的初夏黄昏。
…
六年前,楚凌夜因练武时不堪忍受父亲的严厉教导,一时少年心性,便一个人偷偷从府中跑了出来。
他内心愤懑难忍,便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一路狂奔,不知不觉间竟跑到了盛安城郊外。
少年时的楚凌夜终于累了,便逐渐放缓速度,直到停了下来。
他沿着郊外的河边慢慢行走,见河边花开繁茂姹紫嫣红、枝条
新绿一片生机之景,情绪终于逐渐稳定下来,进而逐渐转变为沮丧。
因为,楚凌夜迷路了。
方才情绪愤慨之下他并未辨明方向,只自顾自奔跑,此时见四下一片空旷渺无人烟,竟不知是自己从何处而来。
天色已晚,暮色四沉,这时却偏又下起雨来。
楚凌夜狼狈地找寻躲雨之处,雨丝如织间不辨方向,竟脚下一滑不慎跌入河中。
楚凌夜凭本能伸手扒住河岸,在湍急的河水中拼命挣扎想要爬上来。但因为河岸湿滑且水流颇急,几次尝试之下都未能成功。
就在他力气耗尽、几乎放弃之时,倏然一双纤细白皙的小手伸将过来,拉住了他拼命抠住泥土的手。
楚凌夜赶忙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紧紧地握住了这双手。
楚凌夜虽年纪尚轻,但毕竟常年随父亲习武,此刻原本力竭的身体瞬间便觉恢复了不少,几番勉力挣扎后,终于借着这双手之力挣上岸来。
“咳咳咳……”
上岸后的楚凌夜坐伏在草间不住地呛咳,方才挣扎间吞下去的河水不住地涌将出来。
“你没事儿吧?”
在楚凌夜心肺间犹如针刺、呛咳的满眼泪水之时,便听得一个好听的少女声音自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