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估计她的气消了些。这才轻轻地凑了过去,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默言!默言!”
十一娘没有做声。
徐令宜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十一娘没有动。
徐令宜不由松了口气。
“默言!”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自己南征北战,不知道见过多少惨事,有谁比我更清楚战事的无情?当初,我不领军南下也不是过不出日子来,可我宁愿置生死于一线也要去博个前程,无非是想让家里的人好过些,我的孩子以后不用像我这样辛苦,能躺在前人的功劳薄上安安逸逸过小日子。谨哥儿是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儿子,是我看着他从一点一点长这么大的儿子,我看着他不痛快,比我自己不痛快还闹心;我看着他高兴,比我自己高兴还快活,又怎么舍得让他去吃我吃过的苦?”
说着说着,徐令宜感觉到十一娘紧绷的肩膀渐渐松懈下来。
他精神一振。
“你不也说过,我们比父母的路长,孩子又比我们的路长。他们小的时候,我们正年富力强,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等我们老了,就算是想护着他们,也没有了这个精力和能力。所以要趁着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一定要教会他们生存的本领。等我们老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因为没有了人庇护而潦倒落魄。
“你这话,我是很赞成的。
“所以你说诫哥儿想参加科考要请个西席,我照着赵先生的束修请了常先生。
“谨哥儿从小就活泼好动,你狠狠地教训了他之后,他突然间有些畏手畏脚起来,人也变得怏怏的。我当时就是想让他散散心。借口保定马场有事,带着他出去转了转。”他说着,语气一顿,“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他离燕京越远,就越像了被太阳晒蔫了的小禾苗遇了雨似的一天天精神起来,我心里……”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沉默下来。
十一娘没有说话,本已松懈下来的肩膀却又生硬起来。
“默言!”徐令宜宽大温暖的手窸窸窣窣地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那是我们的儿子……”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想他昂挺胸地活着,潇洒豪放,飞扬洒脱……纵然没有了我的维护,也能经得起风雨,不怕雪霜,傲然屹立!”
十一娘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徐令宜从背后抱了她,如珍似宝般地亲吻着她的鬓角。
“默言,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乱来的。现在谨哥儿还小,先打基础。等他大一些了,我把他送到军营里去。要是他能行,我们再打算。要是他不喜欢……”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细如蚊蚋,“新皇登基,必定会诰封母族……默言,到时候,我争也会为谨哥儿争个爵位回来的……你放心!”
屋子响起细细的嘤嘤声。
“默言,默言。”徐令宜的声音有些慌张,“别哭,嗯,别哭。”他扳了她的身子,“你相信我。我都有安排的。”
相信吗?
她就是相信徐令宜,所以才担心。
他的隐忍,他的坚韧,他的果断,他的冷静,他的老谋深算,都是一件事成功的必然条件。
如果他下定了决心,十之八、九会成功。
可她不愿意谨哥儿有一点点的危险。
“我不想谨哥儿恩荫,我不想谨哥儿恩荫。”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无理,可她就是想这样无理一次,“反正我不同意。谨哥儿为什么非要走恩荫这条路,他就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好,好。”徐令宜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我们谨哥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别哭了,嗯!小心伤了眼睛。”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十一娘更觉得委屈,放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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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谨哥儿和诜哥儿兴高采烈地去给十一娘和徐令宜问安。感觉屋里的气氛怪怪的。娘亲看也不看爹爹一眼,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虽然笑盈盈的,可总觉得有点勉强。爹爹呢,坐在一旁,不时地瞥娘亲一眼,好象有什么话要说又找不到机会说似的。
诜哥儿就悄悄拉了拉谨哥儿的衣袖:“四伯母和四伯父肯定拌嘴了。”
“不可能!”谨哥儿凤眼瞪得大大的,“我爹和我娘从来不拌嘴!”
“嘿嘿嘿!”诜哥儿一副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爹和我娘拌嘴的时候就这样。”
谨哥儿眼底露出些许的狐疑:“真的?”
“真的!”诜哥儿保证道,“不过,通常是我爹笑眯眯地和我们说话,我娘在一旁看我爹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