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往城外的牛车中,沈冉冉睁着黑亮的眸子,不明所以地问刘明瑶:“阿娘,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他们要带我们去哪?”
估摸着方向,刘明瑶抱紧了与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女儿,安慰沈冉冉道:“冉冉莫怕,看样子是要带我们去城郊去住一阵呢。”
沈冉冉双眼一亮,“是吗?真的吗?我们可以出城了吗?”
刘明瑶点头,担忧之外心生怅然。
不怪沈冉冉如此激动,她从小到大都在长安城中生活,从未有过出城的机会。
说起来,她们看似是在崇仁坊这么优越的地段生活,可过的日子却并不算什么好日子。
为了不落人口舌,一家人与邻里的交流几乎没有,沈冉冉没有上学,身边没有父亲,也没有亲人,整日围绕的不是她这个当娘的,也就只是家中奴仆,而府中奴仆的数量也并不如何多。
换言之,沈冉冉似乎住在一个豪华的牢笼中,不见外头的天地。
以至于她们落难出城,她还当是去郊游呢。
看着眼露兴奋的沈冉冉,前途未卜的刘明瑶不知该做何感想。
牛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巷尾,沈蓁蓁这才收回目光,抬脸问身侧的郎君:“你的西郊别苑安全吗?不会有人现她们么?”
萧衍眉尾一抬,“你担心她?”
虽没感情,稚子无辜。
她谈不上对沈冉冉有什么关心,甚至没因她与她同一个父亲而生出些别的感觉来,但也不想因萧衍和她的这番行动,使那二人无端殒了命。
沈蓁蓁抿唇不语。
萧衍这才又道:“一来,确实安全,庄园里自给自足,没人知道藏着她二人。二来,那厢并不在乎她母女二人去了何处,甚至没人在乎她们的性命,他们会给她地契,目的不就是让她趁机给你,让你卖房筹款么。”
秋风萧瑟,落叶纷纷,踩在满地银杏黄叶上,沈蓁蓁往永兴坊方向走,感叹一句:“好大的棋啊。”
自打沈时秋中药那日起,萧衍就派人一直跟着刘氏,这才现她带沈时秋结实了几位郎君,而其中一位便是鑫宝赌坊的东家之一。
据线人报,沈时秋也并非头回就赌输了的,前几回尝到了甜头,十月初四那日,才将前两回赢来的钱全数投了进去,加大了赌注,输得那叫一个惨烈。
这么简单的赌场的局,有心的旁观者倒是一看就明白,那前几回的放线,就为了最后那一回的捕获。
再顺着一查,鑫宝赌坊还有一个东家姓蒋,是车家不显眼的一位女婿。
这一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赌坊本就是车家的,刘明琼再诱惑沈时秋去赌,赌债高累之后,再派人将崇仁坊宅子的地契还给沈蓁蓁,目的就是要沈家卖房筹款还债。
“他們这一颠一倒,就是为了将沈家的宅子弄到手。”沈蓁蓁冷笑一声,“真是人心不足啊。”
秋风吹来,卷起地上的黄叶,一并往人的脸上扑,沈蓁蓁下意识抬手遮了下。
一只叶子飞起来,萧衍抬手替她一挡,无意间碰到了沈蓁蓁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他说着话,就将沈蓁蓁的手握在他的温暖大掌中。
沈蓁蓁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仰脸看郎君,郎君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笑。
“对方为了一个宅子如此大费周章,目的具体为何,不妨再看看。卖宅子的消息先放出去,看谁人来买。”
话语徐徐而来,声色沉稳冷静,俊容在近,神色一派闲适而淡然,一切皆让人温暖。
沈蓁蓁微红小脸,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行走在黄叶遍地的深秋,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互相重叠,互相依偎。
温馨而美好。
此时的永兴坊中,沈家被沈时秋的债台高筑搅得一团乱。
张氏想起往前的事,一日浑浑噩噩,米水不进;沈时秋被人放了回来,颓然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沈霁上值尚未回家。
沈婳活这十五年,头一回感受到一种失控感,头一回因钱财觉得喘不过气来。
看着父母一个比一个颓废,找不到沈蓁蓁的人,她攥紧拳头,动起了自个去筹钱的脑筋。&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