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自家世子进宫之后,石柒和石玖奉命行事,去了一趟李晤的秦王府。
萧衍甫一现身在宫门后,石玖便迎接上前,四目相对时,朝萧衍点了个头。
灯光照面,面容清隽的郎君满意地勾了下唇角,语气很好:“好,人送到恒王府后,就等着罢。”等着看后续好戏。
石玖一愣,想自家世子自打与夫人相好后,私下笑容满面的时候居多,在萧衍弯腰上马车之时,他在萧衍身后摸了摸下巴,思考如何讨好让他们下面人愈好过的世子夫人。
见他这个模样,石柒不耐地拍了下他的胳膊,“做甚?又在想什么馊主意?上车,回了!”
“来了!”
开春以来,长安此处雨水不及往年,连日干燥。
因而,在秦王府后院入夜时忽然失火后,屋舍燃烧的度之快,让来救火的奴仆们深感力不从心。
回府后,见几个连着的院子被烧得一片灰烬,李晤黑着脸,怒气冲冲朝人高吼:“为何不报官?你们自己救才多少人?何不叫万年县县衙着人来?你们是蠢还是傻!”
下人苦着脸回道:“殿下,我们去了县衙,可县令根本不在衙门,衙吏们也都不在,值守的人说,都去了刺史府帮忙整理刺史府的仓库,要搬运东西。”
长安这处京畿地区的二十余个县衙皆归雍州刺史管,被叫去刺史府帮忙本无可厚非,但一想及雍州刺史不是旁人而是萧衍,李晤心中漫出一抹古怪。
他冷着脸看着下人,听那下人继续道:“我们的人说明缘由后,刺史府门口的人说,几个县令和衙吏们在刺史府整理完仓库后,又将东西亲自送到永田县去了,今日定然回不来,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永田县在造水渠。
造水渠之事,便是雍州刺史萧衍在上朝时当着众臣的面上奉的,前工部尚书沈时华生前的经验之作。
这么巧。
李晤此刻已品出其中不同寻常来。
李晤的人曾用一把火将沈家崇仁坊的宅子烧掉,萧世子有来有往,且青出于蓝,同一招回了李晤两回——一回是烧了车家的研药房,掳走了车永;这一回,劫走了车永的独生女车莞。
李晤沉眉之时,侍卫方越上前汇报:“殿下,车娘子不见了。”
李晤晃了下身子,看周围灰烬如黑炭,像一个无底的宽阔的深渊,一派颓废落入他的眼眸,他的面色灰败。
“什么叫不见了?”李晤微颤声问。
方越答道:“失火后我们过来救人,可火势实在太大,以至于人进不去屋中……”
“砰——”
方越话未说尽,李晤抬脚,狠狠朝他腹部踢去,当即将他踢至跌坐在地。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李晤红着眼道。
方越从地上爬起来,高声回道:“是!”
纵使他欺她、辱她、折磨她,可李晤从未想过车莞会离开他。他和她的命运从出生起便应该注定牢牢捆绑在一起,不论他是何身份,不论她愿意与否。
李晤以为车莞是他忍辱负重的道路上最忠臣的跟随者、支持者,即使他坠至无垠深渊,她也该永以为伴。
他从未设想过车莞会离开。
幽静无比的暗夜里,李晤目中猩红,颤抖双肩,不顾形象地跪坐于地,忽然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
方越同方挺短暂对视,已看出李晤情绪的不对劲。
方挺窒了下呼吸,从身上取出药瓶,倒了三粒药递给李晤。
宫城在身后紧闭,再走一程后,坊门闭住,李莳被萧衍拒绝后,乘车返回恒王府。
府中灯光明亮,他静默无声,脚步急急地朝书房去,甫一接近书房,便见萧衍的人带着一个女子等候在他书房前。
李莳定了定视线,狐疑问:“这是谁?”
十一上前朝他行礼,将车莞的身份一一讲完,说道:“车永,车太医,正在从刺史府到这里来的路上。”
车莞目中光亮一瞬,眼底蓦地变得湿润,她用力攥紧了手心,低声问:“我阿耶还活着?”
她在李晤处被软禁多年,想见父母的愿望何等强烈,时隔多年,她对李晤百依百顺,李晤一次也不曾答应过的事,如今却在另一个人跟前得以实现。
而这人,不用她深思也知是李晤敌对的人。
想到此处,车莞蓦地开口,话语坚决:“我不会替你做事,死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