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了,离她近一寸便冷得要死。
真是见鬼,这种冷别说十年了,就算是千年万年也习惯不了!
书童蜷缩于车厢角落,于于车厢的边角处偷偷描摹着外边那提笔作画的青衣女子,兀地,温暖一笑;
生得当真是好看,
好看到,都不觉得冷了。
少年神情黯然,随后起身乱蹦,抖落着身上的霜雪;他有些害怕了,那身着青色轻纱的绝色女子身侧常年是不见生灵的,也唯有他因为接洽时间长的缘故,得以继续陪伴左右,十年来寒气入体不得安宁,夜未央也不曾说话,却到底是记挂在心里的。
他知道;
书童僵硬地伸了个懒腰,蛛翎的寒气是一种武器,便是天骄也只能制衡,何况他方不过奇才呢;少年暗叹,裹着墨袍看着窗外那漫天的白雪:
世界万物身孕大道,出头地者为人杰,攀天宫者为枭雄,得地气庇护为奇才,得天气庇护为天骄,得星辰赐福为绝代。
而他距离那一袭青衣,离得太远,太远太远……
远得,背影都看不见。
书童眼眸黯然,他时常会
想,为何如今绝代众多,命运却不能提自己为天骄呢?连天骄都不是,又如何能留名青史,得一少年称号呢?
寿元十七,道不过五常,既不能扬名立万,又不能行侠一方,死在她手里,也不为一身矜傲了;
墨袍书童闭目沉思,这一刻,暖洋洋。
似是感觉到身后少年的念想,远处青衣女子回首,九马停歇,风雪滞留,
他不想活了。
那自己,还救不救……
少女驻足,神情少有的发生了变化,但随即又消逝于平静,转身望着那不远处徐徐走来的一袭锦衣,提枪,吊儿郎当。风华无感,眼眸平静,无悲无喜。
“好巧,缘分呀;在下中郢帝君易鲸,看你好像遇见了什么麻烦,我少年或有援助之法,做笔交易可好?”少年浅笑,锦衣长袍,丰神俊逸,只是那轻侠气在这却无端的少了几分真诚。
“不给。”轻纱浅笑,周身冰凌环绕,形成一圈无形的结界,“给你机会,拿来。”
少年眼眸低沉,无形的威压让对面那一袭锦衣脸色微微难堪,易鲸还没反应过来,语气仓促道,“您这……看看您这话说得,都快没良知了,哪有您这样的交易的。”锦衣少年上前四步,抵御着周边寒气,长枪紧握语气放缓:“也罢,我也不打扰您的时间了,不过您适才的动作叫我回想起了南天境的那一袭白衣,同样是生得这般可怕、完美,我想您一定是知晓她
是谁的,瞧瞧,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少年止步,对面女子似笑非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收敛了威势,“是你;不过,你可能该滚回家了。”
“您的颜面某给了,某——行,某不需要颜面,您随意。”少年荒诞一笑,“我想您应该知道在下的难处了,小生只要您七根蛛丝,且某还能让它复原,并将如今您心想的一切花费时间所得之物全部奉上;您说这笔交易,如何?”
“是吗……。”听完锦衣的话语少女不再纠缠,微笑吐字道:“青,伞。”
绝色语音刚落此间气息却突然暴虐,只见对面那风华神色骤变,眼眸凶厉可怖、血色附着,那嘴角滴出的丝丝鲜血迫害着周遭的白雪结界,望着对面青衣鄙夷道:“夜未央,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可以威胁我?你若是再得寸进尺,我便随你一起死!——你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吧,药女!”
少年气盛,空间坍缩,白马两侧的风雪皱起沟壑,视界惨白,唯有那少女无恙,一身轻纱蝶舞,如画,如上神精血所凝之画;
她笑了,大地回春,百花齐放,但对面那锦衣少年却不屑一顾,杀机溢出苍穹。
“这笔交易,我允了。”
“你不配!”少年声音干脆,带着杀伐之音,提枪上前亦是没有多少言语,交易顷刻落下,带着那风中飘摇的残血,锦衣少年拖着躯体狼狈离去,其之身后绝色吐息,望向
远方云鸾处的那一把青伞;
“如今的他,还能算少年吗。”
天地从虚幻中慢慢凝实,荒野中一袭轻纱曼舞,绝色浅浅闭眸,发髻轻飘,这一声,弥漫开天地四方,但不远处的一袭锦衣没有回答,崖壁之上的蜀锦少女亦是沉默,光晕涣散,情绪毫无波动;她,终究是有感伤的。
少女沉默,于霜白冰树之下叹息,望着那一袭璀璨的年华不知该准备如何的说辞言语,绿叶随着白雪跌落在她的衣角,缠绵于其身旁的落梅红伞,良久伞面铺展,白衣犹豫,似是在回想那记忆中的音容笑貌,神情悲悯,情绪低落道:“青碗说,她在九沁等你,可还去吗……”
风吹,走石滚落,烟尘缭绕;在这朦胧的水气中青伞轻慢回身,蜀锦飘摇,蝶舞翩跹,这一去用沉默回答,回答,一去不回;
回答,心死如灰。
那少年本就死了,死在了孤岛,此后活着的,还是你吗,亦或者,还算数吗;不算了,再如何得热血流淌也不是他,不算少年了。
白衣少女轻叹,胭脂眸轻叹,点朱唇轻叹,那青衣袖两行清泪,不擦。
他走了,如那青伞一把,或许,亦是难归;一地狼藉,空间废墟,远处一把长枪矗立风雪地域,在那孤岛上一地花开衰败,徒留一件锦衣,一件战袍。
只是如今那战袍已旧,换上了竹绿长袍,坐案、看窗、喝药;
但双眸无神处轩禅却总觉得缺少
了些什么,兀自在霜雪中被冻成了龙虾,一地冰霜长泪,难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