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个湾里倒是从天不亮宰到?夜摸黑,浑身上下满是猪臊气?,猪屠家梦里都在杀猪。
杀年猪没那么快能安排上,但是杀猪菜一家三口早早吃上了。
焐的猪灌肠,肠子洗的很干净,里面是荞面和猪血混起来煮的,不放盐,只放了一大勺辣子。
姜青禾夹起红褐色近乎发?黑的圆片,沾点油汪汪的辣子,没有想象的那么面,很筋道,尤其听着大伙呼呼哈气?的声音,又往里头猛夹的架势,只觉得香死个人。
还吃了一大盆猪肉烩酸菜,八眉猪虽然长得磕碜,黑黝黝的,但是它的肉是姜青禾吃过?最香的。
那种本土饲养猪的肉香,肉片嫩的都不需要放红薯面,半点不柴,细嫩弹牙,而且搭配着酸菜,又混着粉条子和豆腐块。
一碗下去吃的人浑身暖和,连带着那黄米饭都觉得不碜得慌了。
往年湾里没养猪,过?年也冷冷清清的,只过?年边上去镇上割一点肉来,熬点猪油,煸剩下的猪油渣分分,也算沾点荤腥。
宰羊的不多见,倒是杀鸡杀鸭熬汤的多些,像是今年杀年猪的,热闹咋都瞧不完,实属几十年来一回。
那些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人,以前都是在屋里躲着的,实在没趣得很还冷。眼下倒是搬着个小凳子,带着顶毡帽,坐那看一天杀猪都成。
晌午和夜里还能吃到?口热乎乎的杀猪菜。
老人高兴,小娃就更高兴得没边了,手上拿着,嘴里塞着,二十来个满巷子里来回跑,饿了就等着吃下一顿。
这杀猪菜吃到?最后,姜青禾一手盖住了自己的碗,一手捂着肚子说:“姐,真吃不下了。”
她实在怕了,一大勺一大勺的菜往她碗里添,吃的她都快吐了。
姜青禾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她要到?外头消食去,溜走前还喊了句,“姐、嫂子你?们忙完了,到?对面办事房那里找我领钱啊。”
本来她之?前她收了大家的东西?,基本是当场结清,但是腊月集特殊点,她想着过?年边要留点钱急用,就没有先结账而是卖出再给。
这会儿终于到?了她能付这笔年账的时候。
女人们把活扔给男人,自己奔走相?告,一齐跑到?办事房里,揣着凳子一溜在里头坐好。
“拖了大伙这么久,才赶在年关边上结,别介意,”姜青禾说了句客套话,接着拿出一袋袋数好的银钱墩在桌上,清脆的声响让底下的女人眼睛发?亮。
姜青禾没直接发?钱,她手搁在钱上,笑?着说:“发?钱之?前,还有点节礼要送大伙,这几个来月不管是剪纸、草编还是织羊毛线,都累得够呛,又尽心尽力。”
“这一年忙碌到?头,我也指望着婆姨婶子来年能再多关照,多上心,就给每家一副对联,六张红剪纸和两张福字,一卷红绳,还有一小包红枣。”
坐在那的三四十个妇人全愣住了,她们可从没想过?除了钱,竟然还有节礼,这种意料之?外的惊喜,让她们的喜悦猛涨,笑?容都克制不住。
有的就忙说:“这哪使得,你?说你?这么客气?做啥?”
“俺们不能收,收了像啥话,不就占你?的便宜,哎呀,收回去收回去。”
但是那话语却有掩饰不住的高兴。
“拿着吧,今年也给家里添点喜气?,”姜青禾面上的笑?意浓重,“其他?门神、年画的可得自己买了,这等会儿拿了钱,别舍不得。”
女人们笑?开了花,嘴都合不拢,光是瞟着钱袋子,自己心里又有笔账,晓得这次能赚不少了。
虽然姜青禾不会当面喊钱数,可大家眼睛多利啊,光是从上去领钱的人听了后失声大喊,到?兜着钱笑?得露牙花子过?来,就晓得肯定发?了一笔。
也确实不少,至少姜青禾跟领到?钱的人都清楚,最多的有一两三钱,最少的都有七百个钱了。
而一只猪崽只需要一百个钱,鸡鸭崽子不足五个钱,哪怕是七百个钱都能买上不少好东西?了。
她们内心充盈着激动,只觉得腰杆子更硬了,要晓得自家男人做苦力活小一个月,也就三四百个钱,而她们却赚了这么老些。
从办事房出去的时候,女人们左手拎着一袋钱,右手拽着一袋红彤彤的年礼,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可把候在门口的男人们一惊,有的上手去拿钱袋子,嚯了声,大声问,“抢钱庄去了?”
“俺呸,啥抢钱庄去了,这都是俺日夜操毛的辛苦钱,”女人一把夺过?来,拿起红纸头在他?面前甩了甩,仰起头嘚瑟地说:“晓得这是啥不?年礼,你?听俺给你?数数,一副对联子,六张大红剪花,两张福字,诺,红绳团,还有包枣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