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扑在她身上,打了和酒嗝,反应了一会儿才怪声怪气地“哈”一声:“没吃过苦吧,小家伙?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姐姐给你个忠告——”她捏起拳头在她眼前比了比:“这世道,有拳头才能过得好啊。”
珂斐尔张了张嘴,最终也懒得多管闲事,只说:“我拳头比你大?”
老大嘿嘿地笑:“那可不,妹妹你是这个。”她撞了撞珂斐尔的肩膀,挤眉弄眼的:“你拳头大,听你的。”
“那我现在让你闭嘴。”珂斐尔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
老大被噎住了,似乎觉得失了面子,在后面讪讪地笑。
只是珂斐尔到底要在这片街区落脚,总避不过与老大打交道。
不过,这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老大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可谓一绝,珂斐尔并非唯一一个让她表现出亲热的人。她试图把珂斐尔留在她的小团体,与附近街区的“盟友”会面时经常叫上她。
一个月来,从老大这帮人隐约的言谈里,她也咂摸出一点味儿来。
天高皇帝远,在兰多斯城,即使是女爵这样地位最微末的贵族,也能在这里称王称霸、横行一方。
这些在权力场上势力单薄、被发配到大陆国家最西部的边陲小城的小领主们,能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生存下去而不被吞并,靠得不仅是如狼似虎的斗志,还有见风使舵、寻找靠山的本事。
女爵是女爵,却又不仅仅是女爵——换句话说,瓜分草原的,绝不是女爵这样的小人物。
这些草原边的边陲小城,不过是东方的权力中心放在这里以供驱使的一只只眼睛——或许也有不甘受驱使的,但它们早已在草原被入侵前消失在了一次次城池间的冲突里。
在那些隐晦的暗示和窃窃私语中,珂斐尔感觉血管里流的好像都是酒精,老大在里面放了一把火,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内里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燃烧起来了。
而眼下,杀人的剑已经蛰伏了太久,需要肮脏的血来为它开第一次刃。
近日,不知老大是否从珂斐尔早出晚归的行迹中发现了点什么,渐渐地不再那么努力地游说她留下来了。
此刻,她正在珂斐尔耳边聒噪个不停:“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样的人,兰多斯这样的小地方压根留不住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往东去?”
眼看着女爵从马车上下来,进入了对面的马具铺,珂斐尔分神乜了她一眼:“往东去?东边有什么?”
“霍,你是真没出过门啊?你问我东边有什么?”老大讶然,捻捻手指比了比:“就咱们女爵,别看在这里威风,搁东边算什么啊?”
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神秘道:“斯图亚特家养的看门犬而已。”
珂斐尔挑了挑眉,做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
老大也不知道更多了,但珂斐尔难得的求知眼神让她有些飘飘然,便强行从听到的传闻中搜罗出一条消息来:“斯图亚特家知道吧?哪怕放眼六国也是数得上号的大贵族,咱们布鲁贝尔王国的。前几年,还听说他们家的一个侯爵广召各国勇士,想替自己女儿驯服一头龙做坐骑呢。好家伙,死了多少人在格兰德城的山柱林下啊,最连靠近格兰德的一座城都被愤怒的巨龙给焚毁了。”
老大说得夸张,珂斐尔也听出多少有编造的成分,却没有戳穿:“龙,很厉害?”
“当然了,那可是龙。”老大真情实感地感叹,声音都有些飘忽:“格兰德占据着整座大陆的中心,所有国家的纷争都默契地绕过那个地方。也幸好她们不爱向外扩张,不然哪有我们人类落脚的地方啊——”
“嘘。”珂斐尔忽然出声,将老大眉飞色舞的讲述打断了。
她的眼神落在对面的马具铺门口。
女爵的终于从马具铺迈出了脚。
她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似乎在与随从抱怨着什么。
一个贴身随从、左右各两个护卫、一个赶车人。
如果不考虑护卫的忠诚度的话,这个排场对于一个女爵来说,已经相当奢侈了。但珂斐尔早已摸清了,这些护卫原先不过是乡下挑选出来的农民,没有受到所谓骑士精神的教育,也没有什么要守护的荣誉,遇到危险能不临阵脱逃就是好的了,实在不能指望更多。
难得的亲自外出,看起来并不严密的护卫,青天白日,人流就是最好的遮掩。
一个月来,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女爵大概也想不到,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下冒着生命危险,刺杀她一个小人物。
但危险就是这么发生了——一把大剑忽然从角落里穿出,直朝女爵面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