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想不通的地方,现在豁然开朗。
原以为找不到南廷玉,可能是因为他受伤藏了起来,也可能是他早已死了,尸首被刺客毁尸灭迹。
可仔细想想这两个情形,皆难以成立。
以南廷玉的性子,便是有最后一口气也会想办法通知皇帝和她,绝不会躲起来,让他们担忧。而他若是陷入昏迷,无法通知他们,那又是谁有这个能力救下昏迷的他,并躲过皇帝的一层层搜查?
这在都城几乎不可能有人做到。
至于第二种情况,他若是死了,那对方大可以拿他的尸体羞辱折磨皇家,为何要毁尸灭迹?又为何只留下两个刺客叙述南廷玉死得有多凄惨?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应是南廷玉没有死,并且还落在了对方手里。
那人故意制造出南廷玉已死的情形,用一日复一日的绝望来折磨南筠之!
前几日,御医在给郁娘看身子时,顺势提了一嘴南筠之的情况,说是他精神又差了些,已经下不来床,整日缠绵病榻,好在有惠娴皇后在一旁悉心照顾他。
想到这,郁娘已经没了吃茶的心思,匆匆与徐妙兰和南廷玥话别。
坐上马车后心跳还未平静,像是戳破了隐秘的一角,整个人处在惊慌又雀跃之中。
她收拢手指,平复下心情。
这一切还都只是她的猜测,她没有证据,无法直接指证惠娴皇后,也怕把人逼急了,惠娴皇后会赶尽杀绝。
思忖过后,她回长乐宫取了幅字画,未做停歇,便向皇宫而去。
惠娴皇后伺候南筠之喝完药,走出殿门,宋嬷嬷来报,说是郁娘求见,她心中微微诧异:“她怎么来了……带她过来吧。”
郁娘走进常宁宫,看见惠娴皇后闭目坐在椅子上,一个嬷嬷端茶伺候她,一个嬷嬷正在给她揉肩捶背。她眉目间满是疲惫,一副劳累至极的模样。
郁娘垂下头:“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惠娴皇后睁开眼,视线落到她小腹上,抬了下手臂,“你如今还有身孕,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皇后娘娘。”
“坐吧,今日你怎么想着进宫来看本宫?”
郁娘将手中的字画摊开,上面龙飞凤舞的笔迹,只一眼便能便认出来是谁的字迹。
南廷玉。
“臣女今日在殿下的书房,发现了这幅字画,忽然想到皇后娘娘的生辰又要到了,这应是殿下为皇后娘娘提前准备的贺礼。”
惠娴皇后没说话,敛着目光,静静盯着面前的对联。
“堂北奉尊嫜,中寿常陪上寿;
江南歌众母,三春同祝千春。”
这些年南廷玉一直保留着这个习惯,在她寿辰之时,会为她亲手写上一份对联。从他六岁习字开始,便一直坚持到二十二岁,如今中宫库房里放了十六副对联。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向联纸,脑海闪过这些年收到的一幅幅对联,上面的字迹从一开始的弯弯曲曲变作后来的潇洒飘逸,送礼之人也从当年的垂髫小儿变作长身玉立的男子。
一眨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惠娴皇后收回思绪,擦拭掉眼角的泪,命宋嬷嬷将对联收起来,转而对郁娘道:“你有心了,哎,不知廷玉现在……”说着,她低下头,拿巾帕擦了擦眼睛,“本宫这些时日,伺候完陛下,得了空闲便诵经念佛,为廷玉祈福,希望菩萨能保佑廷玉……”
郁娘不动声色打量着她,温声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你为他这般操心,心里肯定会难过的。在皇陵的时候,臣女听到太子殿下对着先皇后的牌位,盛赞皇后娘娘你……”
惠娴皇后停下揩泪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郁娘。
郁娘一字一顿,重复着南廷玉的话:“殿下说,‘惠娴母后十分照顾儿臣,这么多年,她一直将儿臣当做亲生子对待,她是娘亲送给儿臣在这人世间最好的礼物’。”
惠娴皇后喃喃道:“最好的礼物……”
“是啊,在殿下心目中,皇后娘娘您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是他赖以仰仗的后盾,也是他在这人世间获得的最好的礼物。”
惠娴皇后没作声,目光定定看着郁娘手中的对联,思绪似乎飘远,陷入到沉思之中。
许久,窗外一阵风吹过来,她才恍若清醒,捂着心口咳嗽两声,视线幽幽移到郁娘面上,似乎想要从郁娘脸上看出什么。
郁娘神情自若,怅然道:“所以皇后娘娘您要好好保重身子,太子殿下一定不希望看到您为他操劳伤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