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了。”甲士抓起一个劲儿往身上罩衣服的似鹤,提着鸡崽子似的把人抓出门,跟楼下几个房间里拽出来的年少年丢在一块。
“鸨母”被甲士们推搡着拉到了卖春少年们面前,带对着的甲士高声呵斥:“哪儿买的人?手续齐全吗?拿出来!”
涂脂抹粉的男人翘着兰花指,嗔道:“眼瞅着到点灯的时候了,官爷莫不是特意来男倌馆找不痛快的?咱们家可没短了上供的银钱……”
刀柄不客气地从鸨母脸上扇过去,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痕,甲士领队不客气呵斥:“屁股卖多了,听不懂人话是吧。拿买人文书来。”
鸨母捂着脸,终于意识到甲士们来者不善。
他迅速收起烟视媚行的姿态,脚下飞快地往房间跑,取来买人的各种文书,送到甲士面前。
甲士一行一行,慢吞吞地翻看,一张脸拉得老长。
他突然用力一合账本,指着地上的少年们对手下吩咐:“把人都带走。”
那可都是他的摇钱树!
鸨母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拦住甲士们,急声道:“你们不能把人带走,我都有卖身契的!我买来的人都是我的财产!”
甲士摇晃着账本对鸨母冷笑:“你买来的?你怎么买的?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十个里有八个是外乡逃难过来的,剩下俩也是良民。流民进京不报关将人送返原籍,还敢私自买下,逼良为贱,现在还敢妨碍公务,我看你活得不耐烦。”
甲士视线从嫖客身上一一扫过,突然指着鸨母说:“把他和来卖春的一起带回去!”
在男倌馆里的肯定不都是权贵,但能来花钱的,口袋里绝不缺几个大钱。
甲士话音刚落,就有人举着钱请他通融。
甲士掂量着塞到掌心的银两,笑了笑,然后更加不客气地说:“贿赂,证据有了。全带走!”
这下子,这群衣衫不整的人再也顾不上谁是卖身的、谁是嫖客,各个都忙着用衣衫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免得被认出来。
回到县衙,卖春的少年人被带去一旁登记身份,准备遣返回原籍。嫖客也在确定过身份之后,通知家人带着衣裳来接人。只有鸨母被下了大狱,男倌馆等着充公变卖出去。
闹哄哄的事情很快被解决干净。
姜南风和洛阳县令对坐,等下头回禀,事情已经解决了。
张县令客气地问:“下官处置的,姜候可满意?要是,不行,那个叫似鹤的,下官可以……”
张县令抬手比划了个一个“杀”的手势。
姜南风摇头:“不必难为可怜人。有机会就好好安置了吧,别让人知道他这段不堪的经历。辛苦张兄让人看着点,等他长大就没人惦记了。”
男人卖身也是青春饭。
这世上人真喜欢男人的没几个,全是去品尝少年雌雄莫辨的猎奇滋味的。等那个据说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过了十八九岁,身量拉开有胡子了,就没人想他了。
“姜候,不如把人留在洛阳,这两年官府有不少活计需要人应役。一两年的功夫而已,在我眼皮底下拘着点,等长成了,服役的钱一起兑给他。卖一把子力气总比卖屁股好。”张县令提议。
姜南风立刻致谢:“多谢张兄。张兄有空来我家吃茶。”
“咱们过命的交情,姜候别跟我客气。”张县令笑着送姜南风离开,转身就吩咐人去问被抓起来的少年们要不要留下做工。
应役的事情,平民百姓每人每三到五年就要去做四个月,活不一定重,但肯定很耽误农忙。因此,只要有闲钱,百姓都宁可出钱找人替自己应役。
应役的活什么时候开始、做多久都是张县令一句话的事情。
容纳这群少年干活,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麻烦。
逃难来洛阳城见识过首都的繁华,没几个人想回乡。
果然不出所料,被抓进来的少年有二十几个个,放弃应役活计想被遣返回家乡的只有两个,而这两人里不包括那位“似鹤”。
事情轻松解决,卷宗上合理合法。
张县令长叹一声,趁着没人,用手指弹着卷宗的纸面感慨:“同样都是人,我要是有姜候的脑子,就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县令啦。可得多学着点。”
寻常人家发现师弟不学好,眠花宿柳,必定大张旗鼓地打上门去,把人抓回来家法伺候。一通好打下去,根本不是一个娘胎里托生的师兄弟必定离心。
现在好了,姜南风当着易全祥的面离开,好似这不算什么事情。易全祥是因为男倌馆的馆主胡乱买人而被牵连的丢了脸面,千错万错,都怪男倌馆的馆主贪小便宜。
张县令估摸着,今天狠狠丢人这一回,所有被家人接回去的纨绔们,再想进青楼楚馆,双腿都得吓得打哆嗦!
姜南风返回家中,没再管易家今天会有什么剧目。
因为姜南风很清楚,师兄易无病跟着萧燧出海打新罗,易家幼子易全祥因为嫖男人进了县衙之后,易家的主子就楚彤君一个了。
楚彤君是年纪大了,不是脑子坏了。
长子有本事,他断袖断的轰轰烈烈,楚彤君管不了。她指望不上长子娶妻生子了,那么幼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走这条路,否则以后被族人戳脊梁骨的就是她了。
要骂也得让易全祥去挨骂!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动怒的楚彤君在幼子回家后,根本没带着易全祥去祖宗牌位面前丢人现眼。她操起拐杖,亲自让儿子明白靠家里吃饭的废物不敢躲棍子的道理。
当天晚上,楚彤君也不讲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