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司仪身上。
司仪暗叹:这回的钱可真是不好挣啊。
眼看着吉时马上就要过完了,司仪也不敢耽误,连忙喊道:“夫妻对拜。”
在司仪忙活的时候,岁晏殊和谈七喜这两个小不点儿,又发挥了自己钻桌子的技能,跑到了墨黎他们那一桌,谈七喜又用极简的话语和大家重复了一遍山鬼说的事情。
“新娘怀,不是李,别人的,骂月,骂月,坏,坏,坏。”
这话对于别的听众来说,那是摸不着头脑。
但是对于这个小不点儿的这些亲属们来说,理解这些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们听完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把孩子们给打发回去之后,才立刻恢复自己的真实情绪,愤怒,还有听到这个消息后带着的一丝报复的快感。
大人就是大人,他们很快还原出了事情的关键:新娘怀孕了,孩子不是李婶家小儿子的,是别人的,那两家结这个婚姻,很大的可能就是各有所图。新娘子骂了月娘,所以在谈七喜看来是个坏人。
本来以为新娘子也许是个无辜的,是个好人,没想过她对素未谋面的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骂出口,想来也不会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人。
大人们推出来的真相和实际情况大差不差,对于对子孙有很大期望的李婶来说,恐怕没有什么比她养了很久的孙子,是替别人养的更难受,更报复的东西了吧。
赵二嫂听了这个消息,再看看李婶今天为了这个婚宴付出的全部精力,那是怎么想都觉得痛快。
在最得意的时候,高高的摔下来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今天有多开心,到时候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有多崩溃。
她甚至很期待,期待看到两人结婚之后,李婶最后发现自己的小孙子不是自己的,那崩溃的表情。
真是让人期待啊。
赵二嫂哭着笑了,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快意。
这边两个新人,一个在父母的帮助下行礼,另一个主动鞠躬,总算是把这个流程给走完了。
司仪怕再次发生什么其他的幺蛾子,赶忙说着:“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这句话说的很快,就仿佛这句话烫嘴似的。
而随着这句话落下,月娘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心神,一下子彻底的恢复了过来,不再是原来一点一点的小动静了。
她之前射出的黑气,成功的没入了茶盏里,然后在毁了第一盏茶之后,就一直潜伏在第二盏茶上。
等到李婶端起来,又要放下的时候,黑气瞬间发作,让第二盏也同前一盏一样,碎了个整齐。
这会儿完事了的黑气像个喝醉酒的壮汉,晃晃悠悠的,不是磕到了桌角,就是撞到了茶杯,有时候,还和宾客们来个贴脸接触。
所幸,大家都看不到它,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而为之的,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然,准被吓出个好歹。
黑气晃荡了一路,终于,悠悠哉哉的晃回了月娘的袖子里。
月娘冷漠的看着周围,当看到婚宴现场赵家人和自己曾经最信任的赵二嫂也在的时候,心瞬间沉了下去。
原本想对孩子们表现出来的和善笑容,也瞬间绷直了,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心中更像是吃了山里还未成熟的野果子一样,又酸又涩。
她仿佛自虐一般,瞪大了眼睛,神情麻木又带清醒的绝望,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欢喜的景象。
火红的灯笼,耀眼的红绸,喜庆吉祥的满堂彩,红色的手工窗花,带着喜气的双方父母,欢坐满堂的宾客,以及,打扮的漂亮帅气的一对碧人儿。
遥想当初,几两银子,爹赶娘怨,弟弟打骂,婆母不喜,公爹无视,一顶破败小红轿,一身寒酸单衣,葬送了两条性命。
两相对比之下,这是何其的讽刺啊!
妻子未休,尸骨未寒,丈夫一家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娶新的正妻了,那我这个妻子怎么办呢?
一句“私奔”就打发了?
作为一个外来的媳妇儿,我认识村里的谁呢?村里有谁和我亲近呢?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想对我羞辱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拼命反抗吗?
不,我谁都不认识,除了赵家和岁家没有人会和我亲近了,我反抗了,我拼了命的反抗,当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出手帮过我。
因为他们的漠视,看不起还有放纵的恶意,导致我真正出事的时候,独木难支,孤立无援!
这个家从始至终,终究是没有我的位置。
我以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真心通过时间的检验终究能换来真心,可是我忘记了,恶人是从来没有真心的,他只会把你的真心当做笑话你的本钱,来肆意践踏罢了。
月娘自嘲的笑笑,苍白的鬼脸上满是不甘,手指握成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扎在手掌里,黯红色的血液从掌心的伤口里流了出来,刺痛了所有把月娘当自家亲人的赵家人。
这时,一个光屁股的小娃娃顺着高高的板凳,一点一点往上爬,顺势爬到谈七喜的肩膀上,小娃娃可高兴了,抬嘴就糊了谈七喜一脸的口水,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还不满月就被强行取出的孩子。
谈七喜抗拒的拿着小胖手捂着小娃娃的嘴,绷着一张小胖脸,努力的在小娃娃面前维护着自己作为大孩子的尊严。
谈七喜:好不容易来了个比我还小的,得让他看看什么是姐姐的样子。
月娘没有察觉到自己过来时藏起来的孩子找过来了。
她仍然沉浸在被自己相信的人背叛的痛苦中,她知道赵家人来参加这场婚礼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心理上还是觉得有些寒心。
她索性不再关注那边,反而是带着浓浓的恨意,死死的盯着李婶和她的大小儿子。
身上的鬼气不断翻涌,手指上尖利的指甲也蓄势待发。
突然,月娘猛地窜出去,在议室进入尾声的时候,尖锐的指甲,猛的伸出去,朝着李婶脆弱的脖颈狠狠的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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