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气得胃疼,“玉簪,你说我是不是该叫他尚主才对啊?!”
玉簪脸色一紧,肃色躬身道:“公主,不是奴才偏心自家人,小公子的身份,着实也没尚主的必要啊!”
玉簪嘴里说的“自家人”,自然就是盛熙房里的锦屏,锦屏是玉簪大嫂的长女,宜萱乳母吴嬷嬷的孙女。所以当初盛熙想留下锦屏,宜萱顾念着里头的两重情分,便又叫锦屏回来了。只是如今锦屏还只是一等大丫头,断断不许嫡妻进门之前就爬床的。
只是如今盛熙都十五了,也到了育渐渐成熟的年纪了,收着一个日渐风韵的美人儿,自然难免蠢蠢欲动。只是宜萱不许,盛熙也没那个胆子偷吃,更要紧的是锦屏更没那个胆子。宜萱早给划下路了,若是安安分分,将来盛熙的嫡妻不反对,就给她姨娘的名分。锦屏不敢逾越。
只是,若将来熙儿娶了表妹和鸾,便是尚主。和鸾的身份摆在那儿,又岂能有锦屏的好日子过?若是娶了佟家格格,大家里出来的教养,女德自然不会差了去,头一条的“妒忌”是断断不敢逾越的。所以玉簪才先言明“不是偏心自家人”。
玉簪上前为宜萱打着扇子,轻声道:“恕奴才多嘴几句,三爷疼爱小公子,就跟亲生儿子似的,如将来做了翁婿,固然锦上添花!可就算做不了翁婿,将来还能亏待了小公子不成?奴才瞅着,不过是三福晋的私心,固然是为大格格考量,可只怕更多是替五阿哥将来筹谋呢。三爷这日后,怕是子嗣昌隆。公主又何苦卷进去,更何苦让小公子也卷进去?若真娶了三爷的大格格,公主和小公子便等于上了三福晋的船了,便只能支持五阿哥了!”
玉簪的这番分析,的确是鞭辟入里。
是啊,时儿和董鄂氏只不过是寻常夫妻情分罢了,董鄂氏如今孱弱。少不得为自己襁褓中的儿子考虑长远。而她手中能利用的。无非就是鸾儿的婚姻罢了!而对五阿哥永瑜最大的助力,无非就是宜萱以及纳喇氏这个一门两侯的大家族了。
夺嫡之争,时儿的事儿。宜萱无法置身之外,但若到了时儿登上那个位置,他的儿子们的夺嫡,宜萱着实不愿掺和。也不愿让自己的儿子掺和进去。
玉簪又道:“大格格固然是千般好,佟家格格光论身份就远远比不得!可奴才瞅着。公主和小公子眼里看得最要紧的,未必是尊贵荣耀。”
宜萱笑了笑,玉簪也算是颇懂她的人了,纳喇家已经有了她这个公主。固然满门添荣耀,可宜萱却觉得,这种荣耀何必再让自己的儿子添一筹呢?
荣耀虽好。却磨去了夫妻感情。她自己已经是个够鲜活的例子了。
其实诸子夺嫡,现在还言之过早。宜萱固然想远着些。也叫自己的儿子远着些,可她不愿意这门婚事,关键还是和鸾和熙儿的血缘关系——她和时儿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血脉关系太近了。宜萱不敢赌,鸾儿和熙儿将来孩子健康的可能性。
其实她是极喜欢鸾儿的,佟家格格就是十个绑一块也比不得鸾儿,可表哥表妹结亲什么的,就谢敬不敏了,这可不是对鸾儿好。
端亲王府,夜色已经深了,为齐郡王庆贺加封之喜的宴席也散了,王府内总算恢复了宁静。
弘时也多吃了几杯酒,眼下醉意上头,倒是有些脑仁疼。今日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的好日子,自然是酒菜都敞开了吃的,几个从宫里出来的小的弟弟,也都是被抬上马车送回宫的,弘晋更是醉得不省人事。
董鄂氏今日撑着主持贺喜之宴,如今更是已经躺在围子床上了,侍女奉上一盅浓浓的参汤,董鄂氏暖暖地喝了下去,精神才见好了几分。
弘时看着这个结妻子,“其实你又何必亲力亲为,叫乌拉那拉氏和咏絮筹办也就是了。”——看董鄂氏累得似乎身子更憔悴了几分的样子,弘时到底有些不忍。
董鄂氏撑着笑脸道:“若是旁的阿哥加封之喜也就罢了,六弟可是皇额娘亲生的、爷的同胞兄弟。乌拉那拉氏和李佳氏妹妹到底年轻,万一办得不周全,妾身也不放心。”
“好在有皇额娘替妾身抚养瑜儿,鸾儿如今又愈懂事,给妾身搭了不少下手呢。”董鄂氏柔声道。
弘时点头,“鸾儿……的确长大了。”——董鄂氏的病弱,倒是叫鸾儿愈乖巧了。
董鄂氏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床头贴身侍奉的侍女连忙奉上润喉的莲子百合汤,董鄂氏小口饮了两口,方才略略止息了,只是此刻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叫人瞧着愈虚亏了。
董鄂氏殷切地望着弘时,声音柔弱地道:“爷既然也觉得鸾儿长大懂事了,可否让鸾儿跟着乌拉那拉氏和李佳氏两位妹妹学着些管家的事儿?”
弘时略一想,虽然觉得董鄂氏还是舍不得王府管家大权,但也不好在这点小事儿上驳她,便允了。
董鄂氏眉梢含喜,又趁热打铁地道:“今儿瞧着盛熙如今长得真是愈英姿勃勃了,妾身瞅着这孩子那周身气度,倒更像是皇家的孩子。”
弘时听了,唇角不经意间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熙儿是姐姐亲生的,自然算是半个皇家后辈。”
董鄂氏轻轻颔,“大姐姐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极好的。妾身看在眼里,也一直都当盛熙是自己的孩子呢。”
房中的十二架琉璃八角宫灯光辉熠熠,映得房中一派明亮如昼,更衬得董鄂氏脸上憔悴,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
董鄂氏声音愈温柔而孱弱,“妾身知道,爷也是极喜欢盛熙的。这么好的孩子,爷可否有留他给自己做女婿的意思?”
弘时被董鄂氏的问题弄得一愣,“做女婿?你是说鸾儿?”——董鄂氏方才提了好几遍和鸾,弘时自然立刻就联想到了,可刚一这么想,弘时便摆手道,“鸾儿才十一岁呢!”——足足比盛熙小了四岁。
董鄂氏急忙道:“妾身知道,鸾儿的年岁的确小了些,可差四岁也不算差得太大!何况,鸾儿和盛熙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若能定下姻亲,大不了晚几年再成婚,也未尝不可。”
弘时踟蹰了,他自然是极为看重自己唯一的姐姐的唯一的儿子。熙儿十五岁,鸾儿十一岁……若等到鸾儿笄年之岁,熙儿可都十九了,着实耽误了些!毕竟皇家的公主、郡主嫁得都晚,时常是十七八甚至都快二十了才出嫁,鸾儿十五岁出只怕也算早的了。
弘时自然觉得叫熙儿这个外甥给自己当女婿,听着似乎很不错,可姐姐能否答允还真不好说。
见弘时犹豫难决的样子,董鄂氏忙含泪道:“不是妾身心急,而是妾身这般孱弱的身子,还不晓得能撑几年,少不得提前给鸾儿做准备!”
董鄂氏如此可怜,弘时只得安慰道:“好端端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作甚?”
董鄂氏连忙拭泪,嗫嚅道:“如今京中适龄的勋贵子弟固然不少,可妾身眼瞅着,没一个比不得盛熙。妾身私心,自然是希望鸾儿能嫁得如意一些,上头的婆婆是她亲姑姑,丈夫是亲表哥,如此一来,自是不担心受了委屈,将来有朝一日妾身就算去了,也能瞑目了。”
妻如此舐犊之情,弘时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也不敢就这么打下包票,只道:“改日我自会跟皇额娘说说这事儿。”
董鄂氏仰头望着他,哀求道:“爷何不妨去汗阿玛跟前,求个指婚的旨意?”——婚事这种事儿,谁答应了都不算,只有圣旨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若皇上真下了圣旨,就算大公主不愿意,也是白搭。董鄂氏忙活了这么多泪水,为的就是这个!
弘时皱了皱眉头,“就算我去请旨,汗阿玛也必然是要问过皇额娘和姐姐的意思的!”
董鄂氏听了,大为失落,如今要紧就是大公主那里的别样心思啊!原想着用皇上的圣旨压下来,可她却忘了,以皇上对大公主的疼爱,怎么会连问都不问一声就下旨赐婚了呢?
董鄂氏仍旧有些不甘心,大公主固然一等一尊贵,可公主的儿子,虽是皇上的外孙、爷的外甥,却也是外姓。她亲生的鸾儿,也是王府嫡长女,贵为和硕格格,将来也少不得一个固伦公主的册封,许给纳喇盛熙,莫非还亏了他不成?!
可偏偏大公主在这事儿上,一反常态地屡次回避,甚至已经不叫鸾儿和盛熙接触了!若非今儿是要给齐郡王庆贺,只怕她还见不到盛熙呢!
想到这些,董鄂氏心里就有些窝火!她亲生的女儿,何等的金尊玉贵?她肯叫女儿下嫁,大公主倒是不肯叫儿子尚主了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