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姨丈让我千万不要北归,可这人心都是肉长得,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迈向死局,我就在建康吃喝享乐吧?”
“这么说,你今天是真的想走?”
“也是非走不可了,家中传来了噩耗,家母前些日子病逝了,不管是为人臣之义,还是为人子之孝,茂弘兄都不应该阻拦我,而且我离开了,对茂弘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还是不能走,就算你留下来,会让王家土崩瓦解,我也还是不能放你走。”
“茂弘兄,今晚就是专门来拦我的?可这是为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朋友之托,我虽然和刘司空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无非是当年金园里,见过几面。但我敬重他这十年来在并州的坚守,要不是他一直在晋阳,那胡奴的大军早就杀过江南了。是他的坚持,给了江南时间。对这样的人,他的托付,我是不敢懈怠的。”
“茂弘兄,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假装没看见,就把我给放了,现在除了你之外,别人都想不到我要回幽州。”
“不行,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那我要就是不从哪?”
温峤就要拔剑,王导挥了挥手,指着岸上晃动的黑影。
“好说,太真看看岸上,大不了今天咱们俩都留在这里。”
“茂弘兄够狠,你大可不必自己到船上来,你就不怕我动了匹夫之怒,血溅三尺?”
“太真,你若是那种心无天下的匹夫,还值得我以身犯险嘛?我今日既是为老友留子嗣,也是为国家留贤才。”
温峤看看岸上,又看看王导,
“哎,既然走不了了,那就坐下来喝酒吧。真是的,这建康一点也不好玩,都是各自揣着心思。”
“你真不走了?”
“听人劝,吃饱饭。起码今天,我是肯定走不成,这些人的消息要是没传回去,肯定有更多人盯着我,那我就更走不了了。”
王导也好奇的看着温峤,这个年轻人,有着一股子不属于他这般年纪的稳重。
“那明天哪?”
“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情,茂弘兄,不想让我走,怕是还有私心吧?担心我走了之后,这些人胡来,那样一来,长豫就有危险了。”
“有这个想法,既然你点破了,那你就帮我带一句话——我是不喜欢拿刀,不是拿不动刀。”
“茂弘兄,真要走那一步了?”
“我也不想走,但有人一直在试探我的底线,长干寺的事情,我不想再生了。对了,这件事,我还没有感谢你。”
“你都知道长干寺的事情,还敢一个人登船?”
“我是来劝你留下的,又不是逼你留下的。再说了,你需要的就是一个台阶而已。”
“茂弘兄倒是想得清楚,我早就说茂弘兄就是江左管仲,有茂弘兄在,大家就可放下争执,人尽其才、勠力同心。”
“那你还不快来骠骑将军府,把长史的担子挑起来?难道也要让我三顾花舫嘛?你是不知道曹氏的狼牙棒有多疼嘛?”
温峤闻言,赶忙就收拾好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又低头看了看船板上的顾和,
“那君孝兄哪?”
王导点指了几下,几条黑影出现在面前,
“你们几个人,把温长史的包裹拿了,连顾从事一起抬走。”
温峤几人登了岸,那些黑影就取来火把准备烧船。
“慢着,这里面的人,也是一群可怜人,不过是被人胁迫。我看罪不至死吧?”
王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一声叹息,
“那就按温长史的意思办吧,只是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今天的妇人之仁而后悔。”
“我要是哪天,来这点做人的底线都没有了,那才真的是后悔都来不及。”
“你要不要给她们再留些字条,也算是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