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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泰半人至今不知道太后对韩征和施清如的仇恨,只知道他们督主已经出了事,夫人便无论如何不能再出事。
小晏子却是知道太后对施清如恶意的,便是昨日之前,太后这样忽然传召,尚且要权衡再三,轻易不让太后的人见到自家夫人了,何况还是如今风声鹤唳的时候?
自然越不可能给门外的太监开门了。
因隔着门继续与之周旋,“公公虽是奉命行事,也该知道变通才是,这要是太后娘娘真感染了病气,皇上怪罪下来,公公只怕也担待不起吧?何况我们督主只是暂时虎落平阳而已,以皇上自来对我们督主的信任倚重,平安归来的日子只怕就在眼前,指不定还会因祸得福,让皇上越的信重我们督主也未可知。公公可千万别把事情做绝了的好啊,毕竟‘万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不是?”
可惜对方依然叫嚣个不停,“你也知道你们主子虎落平阳了,那岂会不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还什么平安归来的日子就在眼前,指不定还会因祸得福,你倒是忠心,也挺会做白日梦的!废话少说,立时让恭定县主出来,随咱家进宫去给太后娘娘问诊的好,指不定她给太后娘娘治好了病,太后娘娘一个高兴之下,就赦免了她,让她不至被你们主子连累,回头你们主子身异处了,好歹还能有个替他收尸,送他一程的人!”
一席话说得小晏子是勃然大怒,差点儿就要忍不住开门,将对方的臭嘴撕个稀烂了。
其余护卫亦是勃然大怒,纷纷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目光也齐齐看向了李穆,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开门出去将来人全部杀光,杀鸡儆猴,以免后边儿还有不长眼的以为都督府如今好欺负,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来撒野了!
还是施清如闻讯及时赶来,见从小晏子到众护卫都是一脸的怒不可遏,略一思忖,也就能猜到定是太后打来的人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忙以眼神制止了小晏子,李穆也拿眼冰冷威严的一一扫过众护卫,方算让群情激奋的众人稍稍平静了下来。
施清如这才隔着门,清冷的开了门:“门外的公公,我是恭定县主,只我一直病着,害的还是麻风病,已经好些日子连房门都不曾出过,日常也只见我两个贴身丫头,旁人都一律不见,惟恐传染给了旁人。所以在我病愈之前,是决不能进宫见太后娘娘的,万一不慎传染给了太后娘娘,那我岂非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顿了顿,继续危言耸听,“更糟糕的是,我进了宫后从宫门到仁寿殿,一路要见到多少人,要是不慎传染给了谁,再一个传染一个的,岂非弄得整个宫里都要生疫情,后果不堪设想了?那后果可就谁也担当不起了,公公虽是外行人,麻风病会不会传染人,又有多可怕,却理当是也知道才是,说穿了与天花儿的危害性都没什么两样了。所以公公还是先回去禀明了太后娘娘情况,看太后娘娘是否还坚持要传我进宫治病后,又再说吧!”
奈何门外的太监还是不买账,阴阳怪气的道:“太后不传召时,县主便好好儿的,太后一传召了,县主便病了,还是麻风病,县主这病还真是有够听话儿,您让它什么时候来,它便能什么时候来呢?可惜太后娘娘早就了话儿,无论如何都要将县主请进宫去,那您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咱家便抬也要将您抬进宫去,什么传染不传染的,咱家通不怕!所以县主还是立时开门,随咱家进宫去的好,否则就休怪咱家不客气,请县主吃罚酒了!”
施清如闻言,声音也更冷了:“原来公公还记得我是县主呢?那我倒要问一句,公公是什么品级,莫不是比县主品级还高不成,就敢拿了鸡毛当令箭,对本县主这般的不敬!我劝公公,凡事还是留一线余地的好,不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我真把麻风病传进了宫里去,公公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督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些年,岂是那般容易就能被奸人所陷害的,定然会绝地反弹的,届时公公觉着,他会第几个拿你开刀啊,我猜是第一个,你说呢?”
门外的太监让她这般再一说,终于有些迟疑了。
他自然不信恭定县主就刚好那么巧,染上了什么麻风病,分明就是借口。
可万一呢,那个万一的后果,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可万万承担不起;且韩厂公……韩征以往那般的凶狠残忍,更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他若真再丝毫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还罢,就怕他还有翻身的机会,那他就真是连个全尸都休想保住了!
关键他只带了一队金吾卫来传人,听着门内的声音,却像是有几倍于他们的人数似的,一旦双方真打了起来,岂非今日便极有可能是他的死期,且指不定还会死了也白死了?
在种种顾虑和韩征的积威之下,那太监终究还是露了怯,松了口:“既然县主非不吃敬酒,那咱家也只好回宫去禀告过太后娘娘后,再给请县主吃罚酒了,届时就休怪咱家不客气了。我们走!”
心里已经在想着待会儿回了宫后,要如何添油加醋的回太后娘娘的话儿了,最好能让太后娘娘先褫夺了恭定县主的县主封诰,她连最后的倚仗都没有了,自然再嚣张不起来!
李穆听得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看了一眼身旁的一个护卫,后者便忙跃上了墙头,随即跳下来冲他点了点头。
李穆遂看向施清如,恭声道:“夫人,人已经都走了。”
施清如心下稍松,点头道:“人走了就好。只是只怕他们很快又会卷土重来,且肯定不会再与咱们先礼后兵,定会一言不合便强攻,对大家的考验,打现下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可他们只有这点儿人,哪怕再易守难攻,只要对方来的人数倍于他们,也会寡不敌众,那最终的结果……
若要现在就赶着出城的话,别说根本不可能,一旦出了都督府的大门,只会更危险;关键督主与她说过,要等他打人来接她时,她才能离开,那接下来,她要怎么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都督府上下这么多人,保护好他们的家呢?
李穆与她想得差不多,知道真正的考验打现在才开始了,忙道:“夫人放心,兄弟们便是拼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一定会护住您平安的。”
施清如摇了摇头,“要紧的是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可我担心我们会被瓮中捉鳖,更怕他们火攻,所以李护卫,劳你让大家把府里但凡能蓄水的地方,总归一应水缸水桶水盆,都先蓄满了水,以备不时之需。”
李穆忙应了“是”,“夫人放心,属下稍后就着人去办,还会亲自领着人,把每个角落都事先布好防,管保让再多的敌人也有来无回!”
施清如点点头,又勉励了小晏子和众护卫几句,才带着桃子采桑回了正院去,一面吩咐采桑:“让厨房这几日肉菜都管够,先别想什么吃完了该怎么办,总归一定要让大家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采桑忙点头应了,“夫人别担心,厨房的库存怎么也够五六七八日吃用了,这么多日的时间,足够督主平安归来了。”
施清如心里虽不敢那么乐观,还是沉沉“嗯”了一声,“督主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一时回了正房,桃子见施清如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弄得眼泪汪汪的,因关切的道:“夫人,要不我铺了床,您睡一会儿吧,昨晚您便没怎么睡,再这么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施清如的确让困意弄得头昏昏沉沉的,想了想,点头道:“那我睡一会儿吧。”
桃子便给她铺了床,服侍她更了衣,待她睡下后,又给她轻轻放下了帐子。
施清如遂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起来,可头虽昏昏沉沉的,却一直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的念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可惜刚睡着,便被桃子猛地撩开帐子,喘着气急急叫醒了:“夫人,快醒醒,外面来了好多西厂的番子,先是说奉太后之命,褫夺夫人的县主封号,立时拿夫人进宫,让咱们开门儿。后来见咱们不肯开门儿,便开始强攻了,这会儿正抬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撞大门。李护卫让我和采桑姐姐立时叫醒您,乔装打扮一番,先藏匿起来,必要时候,好杀出一条血路,护送您离开……”
施清如不待桃子说完,已猛地坐了起来,因起得太猛,头还晕了一下,忙强忍住了,急声道:“竟来得这么快?快拿衣裳来,我要亲自瞧瞧去!”
一面说,一面已翻身下了床。
就见天已黑透了,忙又问桃子:“什么时辰了?”
桃子很快给她取了衣裳过来,道:“刚交戌时。夫人真要亲自去瞧瞧吗,刀箭无眼,您还是别去了吧?”
施清如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下午太后打人来时,是未末申初,她还当太后怎么也得明后日的,才会再打人来给她‘吃罚酒’了,不想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她便已经打人来了,还真是有够迫不及待的,——看来今晚真的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念头闪过,施清如又问桃子:“所有人都用过晚膳了吗?大敌当前,决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抗敌才是。去看看厨房这会儿有什么吃的,给我拿些来,我吃了再去前边儿。”
桃子还想再劝她,见她满脸的毋庸置疑,只得应了“是”,急匆匆去了厨房。
施清如这才快穿好了衣裳,又将头全部编成一条大辫子固定好,以免回头情况紧急时,碍手碍脚的,末了还在袖里装好了自己的银针,绑腿里也藏好了一把匕。
等她忙完,桃子也回来了,端了一碗米饭和四个小菜回来,“厨房一直给夫人留着的,这会儿还热乎呢,夫人快趁热吃吧。”
施清如点点头,快到桌前坐了,虽没什么胃口,还是强迫自己就着菜把一碗饭都吃净了,才忙忙漱了口,带着桃子急匆匆往前院赶去。
主仆两个还在半道上,已能听见前面震天的喊叫对骂声,还有重物撞击的沉闷声音,时不时还有一两声惨叫声……施清如的心猛地一跳,越加快了脚步。
如此主仆两个很快便抵达了前院,就见所有人都是如临大敌,还有侍卫站在梯子上,时不时的往外放箭,因此惹得外面的人又骂又叫的,己方倒是借着高墙的掩护,暂时没有什么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