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前些时日遇刺,便觉得东宫守卫太过无能了些,眼看秋猎在即,再训练一批亲卫已太晚。故孩儿斗胆向父亲的亲卫中借一个人。”
“朕的亲卫?”皇帝没想到他是提这个要求,“你这么说,应该已经想好借谁了,是哪一个?”
“沈瑛。”
沈瑛?
皇帝想了想——这不是那个调查刺杀案的十三卫统领之一么?他这一支,说是亲卫,其实跟自己倒也不怎么亲,况且本来他们连秋猎也是不去的。
于是他大手一挥,准了!
太子临走前,忍不住问皇帝,到底哪看出来他在做让步?
皇帝听到他这么一问,又笑起来,他说:“你平常下棋心思缜密,精心规划到每一步棋路。可是刚刚,朕发现你居然胡乱走了一步莽棋,那一步简直……俗不可耐。”
太子莞尔拜谢:“谨记父亲教诲。”
东方谦说是太子让沈统领选择,其实太子根本没给他预留“不想”“作罢”的余地,不过沈统领并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因为他选择了随同太子一起秋猎。
太子回到宫,就有人传来消息:沈统领同意了。
沈统领那边接触一下翼王,这边又接受了太子的邀请,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独树一帜的中立了。
翼王听说此事,沉默了一阵。毕竟沈统领才刚刚加入组织,转头又答应跟他不对付的太子的秋猎邀请,这意图很明显,他必然是答应了佟贵妃,要去秋猎场寻潭。
“你到时候悄悄跟着他,想办法别让他找到了。”
钟磐想到沈统领能搞到了去秋猎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这机会居然是太子抛出来的。
“太子点名要他,应该不会放他单独行动吧?”
“很难说,现在看来沈瑛这家伙狡猾得很,估计从刘尚淳嘴里听过一些我的消息,故意捡点我爱听的说,钟磐,”翼王转了转手上扳指,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说他是真的有个死了的弟弟吗?”
钟磐思考了一下,做出回答:“他有没有弟弟我不得而知。但是那天谈话中,隐约还是能体会到他对回去的向往。他说的去留不在意,恐怕并非真心。”
“是啊,”翼王眼睛移到门口,“他只知道跳进奇潭就能回去,能不向往么?”
他眼神又定了回来,“算了,你不必跟着他,我自有打算。秋猎我准备另外带人,这段时间你先不要留京。你帮我做过太多事,又跟沈瑛常有接触,太子的人盯上你了。”
钟磐“啊”了一声,“我一个小人物,费得着他堂堂储君搞暗杀吗?”
“正因为他是太子,你我挡他道,他必要以血祭他的浩荡皇路……他可不是什么小娃娃。”翼王两手搭在钟磐肩膀上,忧心忡忡看着钟磐的眼睛,“再说了,你是我弟弟。你要出事了,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小时候堂哥就天赋异禀,成绩优异,一直是他仰望的对象。长大后虽然因为圈子不同,疏远了些,但这仍然是他最崇拜最敬爱的堂哥。
但是,这世界上有比血缘更能将人紧密联系到一起的东西。
况且,大家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这里是“异世界”。
钟磐的心像掉进了双面烫板中,哪一面都是煎熬。
“都让人准备好了没?一会儿沈大人要来咱府上,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拿出点规矩来,别让人家看了笑话去!哎!”崔连溪抓住路过的小厮,“小姐那边呢,准备得怎么样?”
“少爷,也差不多了。”小厮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嗯……估摸着人也快来了,先把茶点摆上来。”
绿豆糕翠绿诱人,桂花糕香气扑鼻。玉露团冰凉嫩滑,透花糍色泽鲜艳……点心碟子上还缀着些糖饰,旁边紧挨着的是一个装着荔枝、桂圆和葡萄的果篮,樱桃被单独拎出来摆了盘。
沈统领是现代人,自然对这些毫不稀奇,他甚至没多看一眼,径直地坐下了。
崔连溪以为他没看见,就向他介绍樱桃,沈统领点了点头,崔连溪又对荔枝展开解说。沈统领心里暗暗吐槽,又不好明说。恰好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一个少女,绾着双髻,两旁各插金丝缠步摇,翡翠珍珠点缀其上,随步伐轻晃。额间贴花钿,中嵌红宝石。身着淡紫罗裙,金线绣满繁复花纹,裙摆缀珍珠一圈。腰带嵌着宝石金片,华美而精致。
她每一个脚步都相当轻盈,裙摆随之绽放。
崔连溪暗暗观察沈统领的反应,却见他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看着自己妹妹走来,礼貌而生疏地问好:
“崔姑娘。”
“郎君,”崔小妹坐了下来,柔情似水地看着沈统领,“您……可还记得我?”
沈统领顿了顿,问:“我们见过?”
崔连溪也瞪大了眼,先看了看妹妹,再目不转睛盯着沈统领。
崔小妹羞答答地低下头,回道:“沈郎君记得几年前在河沿救下一架受惊的马车不曾?”
沈统领回忆了一下,确有其事。那时候他才来不久,恰逢他人有难,就毫不犹豫地见义勇为了。
崔小妹:“我当时问您名字,您不肯说。后来就也没找到您报这救命之恩。”
“本来只是小事一桩,崔姑娘不必挂念。”
崔连溪却在旁边挤眉弄眼起来,嬉皮笑脸地在两人话缝中穿插:“依我看,这正是一段天赐情缘。”
天你大爷。
这家伙怎么不按商量好的出牌?不是说好想办法让崔小妹不喜欢自己吗?沈统领在桌下狠狠踢了崔连溪一脚。